秦双仪?
玉壶反应过来,是董彰的外孙女,与大小姐交情不错。
救还是不救?
唯一有武功的玉壶还在愣神,程以宁一咬牙,算了,先出去搬救兵。
“先走。”程以宁轻推了一下身前的玉壶。
“给我把她俩拦住!”还不到一天,看都不用看,程以宁就知道这是吴山在吼。
“拿下!”
不愧是一个组织,在隔空完成交接的情况下,三两下就把人给绑了。
如果绑的不是她就更厉害了。
“这头罩要不要给带上啊?”来捆她的是五个青壮年,本来只有俩的,愣是又被她给扑腾来了三。
“家里的年猪都没这么难按。”其中一个记好死扣,道:“带上呗,这不道上规矩么。”
“带头罩目的是为了不让她记住人,记住周围事物。这都跑了那么老大圈了,还带啥带啊。”
“不带你们就等着被张老大骂吧……”
“老大!”
吴山那几个手下还在研究带不带头套,不远处传来惊呼。
“老张?你怎么了?”
“快来人,吴山快来!”
一时间,人乌泱泱就往那边去了,这次他们吸取教训,留两个人守着,一胖一瘦。
别是因情绪激动又跑了半天,造成的心肌梗死吧……
程以宁望向那处,心里打起了转转。
她是眼见着他倒下去的,紫着嘴,白着脸,四肢僵硬躺倒在地。
程以宁现实世界的专业虽是中文系,但根据学校的科普以及在福利院做义工时的培训,看出来了,此人绝对有心脏类的疾病。
“这这怎么摸不到脉搏啊?”这盟里应该是有懂医术,但不精通的,“也没了呼吸!”
“快让开,给出新鲜空气。”眼见着张弓要被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程以宁急喊出口,“快,给他做心肺复苏!”
“什么玩意?”
围着的那块纹丝不动,旁边两个倒是给出了相同的疑问。
程以宁皱眉拧着肩膀,语速很快,“你给我解开,我会做。”
胖胖的那个满脸肉都写着不信,“你是大夫?”
“我不是,但我看过这方面的医术。你们这儿也不像有大夫的,你再不解开,你老大就要死了!”
瘦子道:“老大死不死我不清楚,你跑了我们绝对会死。”
程以宁白了他一眼,打算专攻神情犹疑的胖胖,“这样,我告诉她方法,你们解开她,让她去救人。”
瘦子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开什么玩笑,她可会武功。”
程以宁闭眼低头,深呼吸,复又抬头,“好好好,我告诉你们方法,你们去总行了吧。”
“说。”
“你赶紧过去,你边走边听。”程以宁道:“按压两胸/部正中间,一定要有按下去的感觉再松开,回弹了再继续按;一手压额头,一手抬下巴;你深吸一口气,把这口气吹进他嘴里,三十次按压两次吹气。一直坐。”
程以宁声音回荡在山洞里,那胖胖走过去拨开人群,又拨开只懂鸡毛蒜皮的吴山,按照程以宁的方法开始有所动作。
“你们散开!围成这样病人第一时间呼吸不到新鲜空气。”
大家没遇到过盟主晕倒,一时没了主心骨,程以宁的嗓门在山洞里回响,一些人怔怔地照做。
好歹是让出了一条路,给到空气的同时程以宁正好能看到胖胖操作。
力道,按压频率,给气次数,都做到位了。
接下来就看命了。
寂静席卷而来,一帮子人低头站成两排,隐隐能听到抽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程以宁预备说算了之时,吴山惊喜道:“有呼吸了!”又去把脉,“脉搏也有了!”抹了一把脸,给了累到满头大汗的胖子,道:“胖子你行啊。”
胖子是个老实人,不敢独揽功,指着程以宁,喘着粗气道:“是那、是那位小姐教我的。”
“她?”
似乎没人相信,一个人质会愿意帮绑架犯。
如果说给程以宁听,她自己都会开骂了。
“真的是她。”胖胖道,“那会的急不像是演的。”
那位先前跟吴山打招呼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给她解绳子,“我跟张盟主关系不错,大家都叫我张嫂。听吴山说你是镇国公的嫡女,看穿着打扮就知道非富即贵。娇生惯养的平白在这儿受了委屈,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先替大家陪不是了。”
妇人又去解玉壶的绳子,“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我这老头子啊,早些年在战场受过不少致命伤,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要不是你有方法,这人怕是……”
老妇人说不下去,掐掉眼泪,打了两层补丁的袖口捂着嘴呜咽起来。
程以宁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没接她的话茬儿,“虽有了生命迹象,但没完全醒,最好还是尽快送医看。”
心肌梗塞可不是小毛病。
“好好好,我们马上就去。”老妇人起身高喊,“肖栾,吴山你们两队人带上盟主随我下山。剩下的人收拾好东西直接出发,记得用血雨盟的方式保持联系。”
她一发话,周围就忙乱起来了,里里外外一波一波,复下蹲道:“我们会护送你下山,程小姐美人雅量,既能不计前嫌救这小老头一命,想必也不会将吴山的冒犯放在心上……”
“不,我会。”程以宁转头不看她,仰起脸,“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我救的是张弓,而非吴山。”
妇人静静瞅着,姑娘一张脸白里透红嫩若桃花,圆圆的腮帮子线条流到下巴便削成了一个尖儿。
这种圆与尖在她脸上浑然天成,生出一种介于少女与成年女性的混合气质,让她的颜值随着这份独特的矛盾感攀升了好几个维度。
如比她现在模样,少一分凌厉便是撒娇,多一分呢便让人胆寒。
而眼下这个样貌与气质,只是在生气。
认识不到一天,记性差的怕是连人名都记不住,程以宁能对这两人区别那么大的原因,无非是吴山是绑架她讹钱的;而张弓则是仅有一面之缘的人。非要说特别,那可能是她的那句“头儿不让劫持”,令她高看一眼。
自己能与她说上话,怕也是此缘由。
程以宁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救人是本能,算账是权利。吴山这笔债,她迟早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见差不多收拾好了,妇人道:“程小姐有要求,我们路上再提。”
眼下天已黑,今夜无月,不知名虫藏在草里地里蛐蛐叫。
他们身份不干净,不敢拿火把,程以宁紧跟其后,十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子在山中窸窣穿行。
一路上并非无话,程以宁得知,张嫂相当于这个组织的二把手。
她加入时,血雨盟已经有二十来个人了。说是已经,完全是因为血雨盟发展至今才百来人出头。
一个组织,特别是在资源匮乏人力奇缺的封建社会,以底层人组织起来的团队,应当是人越多越好。
可血雨盟这个团队怪就怪在,发展近十六年,人数始终维持在百来人。
且获取资源的手段仅靠劫富济贫——生命风险相当大不说,还不稳定。
此手段,居然能让一个集老、弱、病、残、孕的团队存活如此之久,该说血雨盟青壮年能打呢,还是说皇帝是干吃饭的呢。
或者说,头领目的不是发展壮大组织起义,而仅仅是为了活着。
想到这儿,程以宁心被什么揪了一下,视线移向后方躺在担架上的人,夜幕下只能勉强看出一个人形轮廓,躺也肩背笔直。
山路坎坷崎岖,抬的人要赶时间,就不会多注意担架,于是就用绳子固定好张弓,以免颠簸掉落,造成二次伤害。
顺利下了山,那马车并未走远,仍被一块青布蒙着眼睛,孤零零地站在路边低头啃食草——那一片已经快被它吃秃噜皮了。
询问张嫂,得知他们目的地在去往扬州的路上,便让张弓张嫂一同上了马车,剩下的人以男女大防为由不让进。
实则进不来这许多人,主要是不想让肖栾吴山进,这两人看起来像是同张嫂关系匪浅。可她记仇着呢,一个抓她,一个不不肯给药食,就这还想坐她马车,做梦还差不多。
再不肯给药,眼下也得给了,程以宁帮了他们那么大的忙,还借马车,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救他们的活菩萨。
玉壶剪开程以宁手臂上伤口周边的染红了的白丝绸,将药粉撒在伤口处,程以宁疼得倒吸气,却能忍住不抽手。
“张嫂哪里人士?”程以宁想以聊天的方式分散注意力。
“奴本庇城人士。”
庇城,盈自庄就在庇城,十五年前盈自庄破城,眉单军南下,一路砍下十五城。
最后李才良守住长安,与眉单和谈判,吐出来十四城,仅庇城没了。
这庇城眉单王也没私吞,而是大手一挥将其送给手下,扶持他自立为王,并命名为小金国。
玉壶给程以宁大腿上着药,状似不经意道:“听说,这小金国前几年前被武王李武率兵收复,如此又改回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