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茹茹和云笙灵相视无语,愣眼看着洛妍夜一人走进营帐。
好在洛妍夜总是回来了,大家都不由安心了许多,各自在营帐中等候傅若北回来的好消息。
云笙灵昨夜大半宿没合眼,且一直睡得不好,一个人等着等着便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醒来时已是晌午,云笙灵睡得虽沉,刚醒来脑袋却不太清明,从丝被中摸起身来。缓缓更了衣,才走出营帐,打算去找柳茹茹聊会天解解闷。
云笙灵刚一走出自己的营帐便察觉不对劲,怎么这周遭静地雅雀无声,连片叶子落地的声音也能听得到。
柳茹茹的营帐竟是空无一人,云笙灵急忙跑到洛妍夜的营帐去看,除了洛妍夜换下来的脏衣服以外,和昨日没有半分不同,同样是静的可怕。
急的云笙灵将一排营帐一个个看了过去,一个、两个,接一个都是空荡荡没有人。
云笙灵的第一反应是大家遇到了危险,但在傅若北的营帐里发现了一纸留书:
(笙灵,妍夜心忧若北师兄的安危,强要令弟子们去谪仙谷相救。因妍夜听闻若北师兄是因你涉险,故而在弟子们面前造谣,说你与玉清宗宗主暗中勾结,陷害大师兄。大师兄性命危急,故而煽动众人瞒着你前去谪仙谷。我不及妍夜的威望,不能帮你,便给你留书一封,希望你不要担心。)
从柳茹茹潦草的字迹可以看出,她写这些字时时间紧急。云笙灵倒不是想象不出洛妍夜逼着众人的样子,毕竟她对大师哥的心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点自己和柳茹茹都知道。
已经晌午大师哥尚未回来,也的确到了出手的时候。
云笙灵收拾了一下,御剑往谪仙谷赶去,这么大的事她不能一个人置身事外。
玉清宗大门外,淡蓝色的法术光波包围着整个玉清宗,光波前是逍遥山的弟子们在极力地施法攻击,蓝色的法术光焰闪耀着滔天般的光耀。
云笙灵大老远便察觉到了异常,心中却是乱成一片。难道说,逍遥山的弟子和玉清宗开战了?不过玉清宗外为何会有如此强烈的法术波动,除非是什么仙力深厚的法器……
云笙灵赶到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玉清宗大门紧闭,并无一人出来迎战。而蓝色的法术光焰却是一直向前推移着,面前是逍遥山的五十名弟子和阴山门数百人。
云笙灵大惊?怎么会这样,弟子们为何会和阴山门一起攻打玉清宗?还有——众人之中那个纶帽丝带飘飞的人不正是大师哥吗?他既然无恙,为何会带着逍遥山的弟子们在这里盲目厮杀。
近了些,云笙灵才看到玉清宗上空一个巨大的圆盘形铜镜左右翻转,各个角度折射出的光芒在上空汇聚成一点,集成一个巨大的蓝色光泡,以其为中心向下四面八方方发射着法术光焰,将整个玉清宗团团包围。
且那些不停流动的蓝色光焰一直在向门外的众人推进,既是守,更是攻。
云笙灵曾听父亲说过,太虚镜是这世间最好的防守之盾,法术强大,且周而复始,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不用说,玉清宗上空那个巨大的铜镜便是传闻中的太虚镜了。
怪不得萧锦这般有恃无恐,仅仅是一个太虚镜便化解得了他目前的危机。还有天水玉、《易擎经》,甚至许多别的她不知道的宝物,恐怕哪怕是倾整个逍遥山之力,也很难将萧锦打败。
云笙灵赶到时见玉清宗门外已尸横遍野,那些阴山门只有两三重法门的年轻修士根本抵抗不住太虚镜的法术光焰,几番挣扎之下便元气耗尽,被光焰攻击吐血而亡。
云笙灵生平第一次见如此血腥的场景,胃里顿时翻江倒海忍不住想要呕吐。
傅若北和洛妍夜二人挤在队伍最前头,一直死命抵抗着太虚镜的进攻。
云笙灵眼角溢出泪光,大师哥没有看见这遍地的尸首吗?为何还不肯收手,难道非要看到阴山门和逍遥山的弟子都死光了才肯罢手吗?
云笙灵从众人中挤向前去,废了许久,才闯到了傅若北面前。
傅若北见满脸惊惧眼带泪光的云笙灵冲了过来,不禁意外,回头问道:“师妹,你这是?”
“大师哥,这是怎么回事,萧锦按照约定放了妍夜,你也没事,为什么还要开战?”
一旁的洛妍夜很不耐烦,皱着眉头大声斥责道:“你说呢?趁阴山门没有撤退,我们两派联合,这是我们这次下山唯一的机会。你知不道大师哥为了这事花了多少心血,弟子们那儿找不到借口就独自离开营地,假装被萧锦所害——”洛妍夜教训着云笙灵本也解气,却突然察觉到傅若北阴沉的目光投来,她方才注意到自己说漏了嘴。
云笙灵站在原地双腿不禁一软,什么,大师哥是骗她的?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将计就计,等萧锦放出了妍夜,再和阴山门联手,一起对抗玉清宗。
那萧锦那边,他会怎么想?这次不是萧锦违约,反倒是他们。
云笙灵抬头看了看太虚镜上的法术光焰,速度已经呈现出了减缓趋势。再这样下去,攻破玉清宗迫在眉睫,只是阴山门恐怕还要损些弟子,还有逍遥山迟早也会弟子支撑不住。
云笙灵无法面对眼前的一切,回望傅若北,见他埋着头不说话,知道他也一时无法面对自己。便提剑从人群中挣扎而出,再在此处停留有何意义?是见证萧锦的死,还是眼睁睁看着玉清宗门口越来越多的尸体堆积成山?
云笙灵跌跌撞撞走出人群,心中一时主意全无,只提着银剑向谪仙谷内走去。她只想离这些人远些,越远越好。
云笙灵走到玉清宗外的草地,方察觉自己身上已被雨水点点打湿。抬头一看,方才还是阴翳的雾色,此时已变成了厚厚的滚云,黑压压的一片,似是随时会有一场倾盆的大雨。
云笙灵朝草地中央走去,才迈出了两三步,雨丝已变得细密起来,眨眼的功夫眼前已垂下一块巨大的雨幕。
云笙灵想起去年娘亲曾在自己的储物囊中备了一把油纸伞,慌忙取出,此时正好用来遮雨。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
云笙灵将银剑收入储物囊中,打着纸伞准备去小河边看看,她以前见书上说雨中泛舟,她从来没有泛过舟,现下正好去体验体验。
云笙灵缓缓步到河边,却突然注意到河岸上一个一身月白色长衫的男子正在樟树下打坐调息,樟树枝繁叶茂,但也没能挡住大雨,男子的衣衫皆被雨水打湿。
云笙灵跑上前去,疑是萧锦,却又不敢确定。
云笙灵站在那男子身后,见他盘膝坐在草地上,垂下的衣衫已然浸泡在了雨水中。
云笙灵心中不忍,问道:“玉清宗门口已经乱成了一团,你竟一个人在这里安心练功?”
萧锦听到云笙灵的声音突然睁开了双眼,才注意到自己一身衣装皆被雨水打湿,形容狼狈,登时站起身来,转身面对云笙灵。
萧锦见云笙灵看着自己颇惊异的模样,眼中是满满的不舍和心疼。萧锦顿时感到羞愧,他本来是一个人在此处修行,哪里料到突然就下起了大雨。但又不想停下修炼,便只能忍着在雨水中继续打坐。
“云笙灵?你不和傅若北他们一起吗?你这么放得下心?”萧锦嘴角带着几许自嘲,问云笙灵道。
云笙灵知道大师哥这次违约,是他们理亏,但因这事和她无关,故而也不愧疚,只是有几分尴尬。
“这雨一会儿还停不了,我送你回去吗?”云笙灵看着被淋得嘴唇发白的萧锦,心中几许不忍,但只是冷冷问道。
“不必,我难得淋雨。你自己回去吧,别打扰我练功。”萧锦干涩拒绝道。
云笙灵看着他一身被雨水浸透的衣袍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便沉默着立在原处,
萧锦向来爱面子,就这么在云笙灵面前被淋成了落汤鸡未免有些难堪。便转过身,继续打坐,装的仿佛他在这儿淋雨乐在其中一般。
云笙灵犹豫了犹豫,走上前去,将半边伞遮在了萧锦头上。
萧锦指尖颤抖,却没有抬头:“你这样一会儿被淋湿的是我们两个,快回去吧。”
云笙灵没有说什么,心中却暗自想道,傻萧锦,还说我傻,我走了你一会儿铁定是要被淋成落汤鸡的。堂堂一宗之主,淋的一身水怎么面对自己的下士。
“走吧,我们走。”萧锦的声音突然传来。
萧锦从草地上起身,云笙灵不由将伞打高了些,看了看正起身的萧锦,有些不知所措。
萧锦一把从云笙灵手中夺过油纸伞,自己用手撑着,道:“谢谢你,笙儿。这世人都背叛我,只有你还如此待我。”
萧锦说着张开了臂弯,轻轻将云笙灵搂入怀中。但自己的衣衫湿了,又不敢过于贴近,二人只是近距离地站着。
云笙灵刚刚反应过来萧锦说的话时,正见萧锦一张脸面对着自己,两颗黑得能滴出水来的眼珠子正直视着自己的双眸。
萧锦缓缓朝她靠来,两只有力的手已分别抚上了她的肩头和腰身。萧锦第一次和她距离如此之近,近的她可以感受的到彼此的每一分气息。
萧锦低头浅吻着她柔嫩的嘴唇,一瞬间,仿佛他们成了这世上唯一的存在。
良久,两个人的脸颊分离开来,萧锦便那样深深的将她望着,望到她几乎要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油纸伞在草地上被风掀动,两个人的衣衫皆已被雨水打湿。许久过后,萧锦才慌忙捡起那把雨伞,看着被雨淋湿了的云笙灵心中抱歉。
“笙儿,同我回玉清宗好不好?三年未见,我真的好想念你。”萧锦情动,看着云笙灵的眼眸真切的恳求道。
云笙灵一看,雨还下着,且她也正没地方可以去,便笑着点头答应。
萧锦顿时开心的笑了起来,唤来獴蜉。萧锦撑着伞,二人靠在一起坐在獴蜉身上,一路冒着雨赶回玉清宗。因萧锦故意把伞斜了些,云笙灵身上并未被淋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