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妹醉梦熙自小便是本源狼女,偏爱一袭白衣舞刀弄枪,立志闯荡江湖做侠女,此刻她正于窗前整理洗好的劲装,素手翻飞间衣袂相缠,忽听得院外传来恋人觅家二舅伯觅坤长子大风的脚步声,指尖微顿,唇角已漾开一抹浅淡笑意。
八妹醉梦熙,身为本源狼女却偏爱素白衣衫,自小舞刀弄枪立志江湖侠女,此刻正坐于廊下叠整洗好的劲装,青白劲布在指尖翻飞间衣袂相缠,忽闻院角传来恋人——觅家二舅伯觅坤长子大风的脚步声,垂眸的睫羽便似沾了春光般微微颤动。
暮春时节,江南宛城西子湖畔的醉府被霏霏细雨织成朦胧烟幕。临湖的窗棂前垂着半幅素纱软帘,雨丝沾在帘上凝成细珠,将窗外嫩柳拂水的景致洇染得如同宣纸上晕开的水墨画。八妹醉梦熙跪坐在铺着青竹席的窗边,素白劲装的袖口挽至小臂,露出腕间两道浅淡的旧疤——那是幼时随父习箭时留下的痕迹。她指尖捏着一方月白汗巾,正将刚浣洗过的劲装平铺在膝头,青白相间的暗纹布料上还带着皂角与阳光晒透的草木香气,随着她叠衣的动作,宽大的衣袂如白鸽振翅般相缠相绕,腰间悬着的狼牙匕首穗子轻轻晃荡,穗子末端的狼眼石在天光下泛着幽幽冷光。
她生得一双极亮的杏眼,瞳仁偏深,此刻垂眸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鼻梁挺直,唇线却带着几分少女的圆润,偏生说话时语速快、声调亮,带着股不容置喙的利落。素白衣襟领口处用银线绣着半朵未绽的狼毒花,那是她本源狼女的徽记,针脚细密得如同狼鬃,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忽听得院角青石板路上传来“嗒嗒”的木屐声,夹杂着刻意放轻的咳嗽,她捏着衣襟的手指蓦地收紧,指节泛白,随即又似被烫到般松开,耳尖却悄无声息地红透了——那脚步声轻重缓急,是觅家二舅伯觅坤家的大儿子大风,总爱穿一双乌木屐,走路时习惯先落后跟,这响动她听了三年,早已刻进骨血里。
“阿熙!”窗外传来少年清朗的嗓音,带着雨后水汽的湿润,“今日西市有杂耍班子耍流星锤,那卖艺的姑娘使锤时跟你练刀一个模样,飒得很!”话音未落,一个身着藏青直裰的身影已在帘外站定,少年身形高挑,袖口沾着几点泥星,显然是从田埂上直接过来的。他额前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角,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看见窗内人的瞬间,眼底笑意便漫了出来,露出左侧一颗小小的梨涡。
醉梦熙猛地抬头,杏眼里还带着未及掩饰的慌张,却故意板起脸,将叠好的劲装往竹席上一放,声音拔高:“看什么杂耍?我这刀谱第三式‘狼啸西风’还没练顺呢!”话虽如此,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劲装袖口的滚边,那是前日大风帮她捉刀时,掌心汗湿印出的浅痕。她看见大风从袖袋里掏出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递过来,油纸边缘还带着体温:“知道你不爱甜的,买了咸蛋黄酥,刚出炉的,配雨前茶正好。”
雨丝渐渐密了,打在芭蕉叶上沙沙作响。醉梦熙盯着那油纸包上渗出的油星,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想起昨日练刀时,大风蹲在兵器架旁替她擦刀鞘,忽然说“江湖路远,总得有个人记着给你留盏灯”。此刻她望着少年被雨水濡湿的肩头,想说“西市路滑,怎不打伞”,出口却成了:“咸蛋黄酥腻得很,放着吧。”手却已伸出去,指尖触到油纸时,听见大风低低地笑了一声,像春雨落进池塘,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暮春的风裹着西湖水汽漫过廊下,将醉梦熙鬓边碎发吹得贴在颊侧。她指尖正将劲装腰带绕出利落的结,青白布料上的竹节暗纹在天光下流转,腰侧悬着的狼牙坠子随动作轻晃,露出坠子背面用狼毫血绘的半枚月牙——那是大风去年在猎户铺特意寻来的,说狼女该有狼的信物。忽听得院角石榴树后传来刻意压低的轻笑,紧接着是木屐踩过青苔的声响,她叠衣的动作骤然顿住,指腹摩挲着腰带末端的铜扣,那铜扣被她握得发烫,映出廊外少年藏青直裰的影子。
“又在偷偷练叠衣服?”大风的声音带着戏谑,人已斜倚在廊柱上,手里晃着柄竹骨油纸伞,伞面上还沾着几片嫩红的花瓣。他今日换了双新制的乌木屐,鞋头雕着小巧的虎头纹,见醉梦熙抬头,便故意把脚往前伸了伸:“看,二宝说这鞋走山路稳当,明日陪你去北峰试刀如何?”少年瞳仁在廊下阴影里显得格外黑亮,瞥见她膝头叠得方方正正的劲装,忽然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衣摆处未干透的水痕。
醉梦熙猛地将劲装往怀里一揽,素白袖口扫过竹席发出“唰”的声响,杏眼瞪得溜圆:“谁要你陪!前儿你那箭术还被我爹笑话呢。”话虽硬气,耳尖却像染了廊外石榴花,红得透亮。她看见大风从袖袋里掏出个细竹管,拔开塞子便有清冽药香散出:“今早去药铺抓了金疮药,你上次练刀划到的手背,该换药了。”说着便要伸手去握她手腕,却被她猛地缩回,劲装边角扫落了廊下青瓷笔洗,“叮”一声脆响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
“啰嗦。”醉梦熙低头去捡笔洗,发丝垂落遮住泛红的眼眶。昨日她在兵器坊试新刀,刀柄磨得虎口生疼,大风却默默蹲在旁边,用细布蘸着井水替她冷敷,指腹蹭过她手背上的旧疤时,低声说“江湖险恶,总得有人先把你护周全”。此刻她盯着笔洗里映出的少年倒影,见他正将药管轻轻搁在劲装旁,藏青袖口磨出了毛边,那是替她修箭杆时被竹刺勾的。雨不知何时停了,阳光穿过廊檐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光影,大风忽然指着远处柳梢:“看,有风筝!”
醉梦熙顺着他手指望去,只见西湖水面上漂着只蝴蝶风筝,翅膀是明黄绢绸做的,像大姐醉梦香常穿的豹纹锦裙。她正想开口说“那是聂少凯给大姐扎的”,却感觉手腕一暖,大风已将金疮药挤在掌心,轻轻覆上她手背上的旧伤。他指尖带着常年握弓箭的薄茧,擦过皮肤时有些痒,却意外地安稳。“下月初三城门楼有比武招亲,”大风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怕惊走什么,“我替你备了新刀鞘,刻了你喜欢的狼头纹。”
廊外石榴树被风一吹,落下几片花瓣,有片正好飘在叠好的劲装上。醉梦熙盯着那片花瓣,忽然想起幼时在狼群里奔跑的月夜,那时她总以为江湖是刀光剑影的孤勇,直到遇见这个总爱晃着木屐跟在她身后的少年。她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听见大风轻笑一声,像春日融冰:“别躲,你叠衣服时袖口漏了根线头,我替你摘了。”话音未落,指尖已轻轻勾走她素白袖口的一缕棉线,阳光落在他睫毛上,映出细小的金芒,而她膝头的劲装,衣袂正随着心跳微微相缠。
廊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青石板染成蜜色。醉梦熙望着大风手心里的金疮药,忽然觉得那药香里混着少年身上特有的皂角味,像极了冬日晒暖的被褥。她想抽回手,指腹却触到他掌心那道深茧——那是常年拉弓射箭磨出的痕迹,上个月她替他挑箭毒时,这茧子还蹭得她指尖发痒。此刻那茧子正轻轻碾过她手背上的旧疤,药汁顺着纹路渗进皮肤,凉丝丝的却又带着暖意。
“下月初三的比武……”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目光落在廊下那盆刚冒新芽的兰草上,“你说,使双刀的话,会不会太招摇?”话音未落,就感觉手腕被握得更紧,大风抬眼看她,黑曜石般的瞳孔里映着她素白的衣角,还有檐外那片飘来的石榴花瓣。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先低笑起来,梨涡在颊边旋出个浅浅的坑:“你上次用流星锤把兵器坊的柱子砸歪时,也没见你怕招摇。”
醉梦熙“啧”了一声,杏眼瞪过去时却没什么力道,反而像只被顺了毛的小狼。她想起三日前在西市,大风为了给她抢一柄淬火好刀,硬是在铁匠铺守了三天三夜,出来时眼尾都熬红了,却把刀鞘往她怀里一塞,说“试试,狼头纹是照着你狼牙坠子刻的”。此刻她瞥见他藏青直裰袖口的毛边,忽然伸手扯了扯:“又把衣服勾坏了,回头让我娘给你补。”
“不用,”大风松开她的手,却顺势将那管金疮药塞进她袖袋,指尖擦过她腕骨时微微发烫,“我娘说,等你忙完比武的事,让我带你去后山看狼崽——上个月猎户发现的那窝,眼睛还没睁开呢。”他说着便站起身,乌木屐踩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仰头望了望天色:“再不回去,二宝该把我那份晚饭也吃掉了。”
醉梦熙看着他转身的背影,藏青直裰的下摆扫过廊下的青苔,忽然想起幼时第一次见他,也是在这样的暮春,他蹲在溪边给受伤的小狼崽包扎,袖子卷得老高,露出的小臂上有道和她相似的箭伤疤。那时她躲在树后看了很久,直到他抬头冲她笑,露出左边那个梨涡。此刻她低头看了看膝头的劲装,青白布料上不知何时落了粒风干的桂花,是去年秋天大风替她捡的,说要夹在刀谱里做书签。
“喂!”她忽然开口,声音在暮春的风里有些发飘,“后山的狼崽……得带些肉干去喂吧?”
大风的脚步猛地顿住,转过身时,阳光正落在他眉梢,将睫毛染成金色。他看着廊下那个穿素白衣衫的少女,她正低头整理劲装的腰带,指尖绕着绳结,耳尖却红得像熟透的杨梅。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笑意,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带,把你上次没吃完的鹿肉干都带上,狼崽跟你一样,就爱啃硬的。”
风又起时,醉梦熙猛地抬头,杏眼里闪着光,却故意哼了一声。可当她看见大风从袖袋里摸出颗用油纸包好的麦芽糖,像变戏法似的抛过来时,指尖一松,刚叠好的劲装又散开了一角,青白衣袂在风里相缠,如同少年眼底化不开的温柔。远处西湖传来画舫的笛声,惊起一群白鹭,而廊下的兰草,正悄悄抽出了第一缕新芽。
暮春的日光斜斜切过廊柱,在青石板上投下明暗交错的格子。醉梦熙盯着那颗抛来的麦芽糖,油纸包上还留着少年掌心的温度,她伸手接过时,指尖触到糖纸边缘的细毛——那是大风常用的、染着靛蓝草汁的油纸。忽然想起去年冬日,他也是用这油纸包着烤红薯,在雪地里追了她三条街,说“狼女该吃热乎的,不然爪子要冻僵”。此刻她捏着糖,看大风转身往月洞门走,藏青直裰的后摆扫过墙角那丛蔷薇,惊落几片沾着雨珠的花瓣。
“等等!”她忽然起身,素白劲装的下摆扫过竹席,带起一阵风。腰间狼牙坠子“嗒”地撞在叠好的劲装上,惊得廊下筑巢的燕子扑棱棱飞远。大风闻声回头,黑曜石似的眼睛在光影里亮了亮,看见她攥着麦芽糖,另一只手却抓着叠好的劲装往他怀里塞:“这……这劲装你帮我带给你娘,让她看看袖口的针脚有没有开线。”话音未落,耳根已红透,像被夕阳染了色。
大风低头看怀里的青白劲装,布料上还留着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衣摆处整齐的针脚显然是新缝的。他想起三日前撞见她在灯下缝补,素白袖口挽着,指尖被针戳出个小红点,却犟着不肯让他帮忙。此刻他故意挑眉,梨涡在颊边旋出笑意:“我娘说过,你缝的针脚比绣娘还利落,怎会开线?”说着便伸手去捏她指尖,果然在无名指上摸到个浅淡的茧——那是常年握刀磨出的痕迹,和他拉弓的茧子恰好对称。
醉梦熙猛地缩回手,劲装边角擦过他藏青袖口的毛边,忽然想起今早二姐醉梦甜说的话:“阿熙,你这劲装的滚边颜色,倒和大风常穿的直裰一个色系。”此刻她看着青布与藏青相触,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转身便去抢劲装:“啰嗦!爱带不带!”
“带,怎么不带。”大风将劲装往臂弯里一夹,空出的手却顺势握住她手腕,指腹蹭过她手背上涂了金疮药的旧疤,“不过得先换药。”他说着便拉她在廊下石凳坐下,从袖袋里摸出细棉巾,沾了廊柱下铜盆里的井水,轻轻擦去她手背上干涸的药渍。阳光穿过葡萄架,在他发顶落满碎金,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扇形阴影,鼻尖几乎要碰到她指尖。
醉梦熙盯着他低垂的眉眼,忽然发现他右眼角多了颗细小的痣,像落了粒黑芝麻。这才想起,昨夜灯下他替她校改刀谱时,她也差点凑这么近,却被他笑着弹了额头:“侠女看刀谱要专心,别盯着人看。”此刻她能清晰闻到他发间的皂角味,混着淡淡的草屑香,是刚从田里回来的味道。
“下月初三……”她又忍不住开口,目光落在石凳缝隙里长出的三叶草上,“你说,若我赢了比武,真能去江湖闯荡吗?”话音刚落,便感觉手腕被握得更紧,大风抬起头,眼里的笑意散了些,只剩认真:“去。但得等我把新刀鞘给你镶完狼牙,再给你备十斤鹿肉干,路上饿了吃。”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声音低下来,“或者……我陪你一起去?”
风忽然大了些,将葡萄叶吹得沙沙响。醉梦熙猛地抬头,撞进他盛满星光的眼眸里。她想开口说“江湖路远,你该守着田亩”,却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展开来竟是块雪白的狐裘——那是去年冬天她随口说想要的,说狼女过冬该有暖袖。此刻狐裘边缘用青色丝线绣着半圈狼头纹,针脚笨拙却整齐,显然是他自己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