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的衣襟,忽然想起母亲常说的“男女授受不亲”,耳尖霎时红透:“明日...明日我借兄长的衣裳与你。”话一出口便觉不妥,攥着帕子的指尖绞得发白。
南宫润却笑出声,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将他眉上黛色镀成银边:“六姑娘舍得把绣着银鼠的衣衫借我?”他故意凑近,发间白玉簪几乎要碰到她发间珠翠,“那我定要在书院晃上三日,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醉家娘子的心意。”
“谁...谁是你娘子!”醉梦兰慌忙起身,不料裙摆勾住妆奁,整个人向后跌去。千钧一发之际,南宫润长臂揽住她腰肢,两人倒影在铜镜里交叠成缠绵的模样。她能清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襦裙传来,连带着他身上的松烟墨香,将她整个人裹住。
“别动。”南宫润的声音比沉香更醉人,另一只手轻轻将她鬓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擦过那颗朱砂痣,“你瞧,发间又落了东西。”醉梦兰抬眼,正对上他眼底翻涌的情意,烛火明明灭灭,却将他眉上的黛、唇间的朱,都染成了江南最浓的春色。
忽听得门外传来刻意的咳嗽声,醉梦红抱着橘猫倚在门框,火红裙摆扫过门槛:“母亲说该歇了——哟,这姿势倒比戏文还好看。”橘猫“喵呜”一声跳上案头,爪子踩在未干的墨迹上,在宣纸上印出朵朵红梅。
醉梦兰猛地推开南宫润,水蓝襦裙上的银线鼠纹在慌乱中缠作一团。她转身时,正撞见母亲站在廊下,蓝印花布围裙上沾着新烤的桂花糖屑,笑意却比月色更温柔:“润哥儿若是不嫌弃,明日寅时来吃酒酿圆子?”
南宫润整了整歪斜的玉带,月白长衫在夜风里扬起衣角:“求之不得。”他望向醉梦兰时,眉上黛色未褪,唇间朱砂未改,倒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只是明日去画舫,还望六姑娘赏脸,为我补一补这快被夜风吹花的妆容。”
醉梦兰咬着唇转身,发间蓝蝶步摇撞出清脆声响。她不敢回头,只听得身后传来细碎脚步声,还有南宫润压低声音的呢喃:“明日见。”夜色里,西子湖畔的荷香混着沉香,将这未完的话,酿成了比糖糕更甜的梦。
寅时三刻,晨光还未刺破薄雾,醉府后门便传来三声轻叩。醉梦兰攥着新裁的月白中衣,赤足踩在冰凉的青砖上,发间只松松绾了支檀木簪。门缝外,南宫润墨发未束,月白长衫半敞着,露出里头雪白的中衣,眉梢眼角还沾着未褪尽的夜色。
“怎这般早?”她慌忙将衣裳塞过去,耳尖红得发烫。南宫润却不接,反手扣住她手腕往怀中一带,惊得她撞进带着露水气息的胸膛。“想早些见你。”他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低哑得像浸了晨雾,“昨夜梦里,你画的眉总被风吹花。”
话音未落,院角突然传来窸窸窣窣响动。醉梦泠顶着鸡窝头从假山后探出脑袋,粉衣歪歪扭扭地套在身上,鱼尾发饰挂着片草叶:“六姐姐!酒酿圆子要粘锅啦!”她怀中的觅两哥哥揉着眼睛打哈欠,衣角还沾着睡觉时蹭到的花瓣。
醉梦兰猛地推开南宫润,转身时檀木簪子险些掉落。南宫润眼疾手快替她扶住,指尖擦过她后颈时,惊得她像被蛰了的小兽般跳开:“快...快去换衣服!”她攥着裙摆往厨房跑,水蓝襦裙上的银线鼠纹在晨雾里泛着微光,恍惚间竟不知是自己心跳如擂鼓,还是远处传来的更鼓声。
厨房里蒸腾着甜香,林秀琪正往锅里撒桂花,蓝印花布围裙上沾着糯米粉。“润哥儿来了?”她笑着舀起一勺圆子,琥珀色的汤汁在铜勺里晃出柔光,“去叫你父亲摆碗筷,今晨新磨的豆浆,配着糖糕正好。”
醉梦兰刚要转身,却见南宫润已换好衣裳立在门口。新裁的中衣长短合宜,衬得他愈发修长挺拔,只是发间随意束着她昨夜塞给他的冰蓝色丝绦,尾端垂在肩头,倒像是偷戴了姑娘家的饰物。“伯父早。”他向匆匆赶来的醉合德行礼,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他发间丝绦,花白胡须抖了抖,终是化作一声无奈的笑。
醉梦香突然挽着聂少凯出现,鹅黄襦裙上绣着的豹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哟,六妹这是金屋藏娇?”她打趣着捏了捏醉梦兰通红的脸,转头对南宫润挑眉,“明日若去书院,可别忘了替我们家梦兰带两朵西湖的荷花。”
正闹着,醉梦熙提着木剑旋风般冲进来,白衣下摆沾着露水:“快走快走!我和觅风在画舫备了好酒!”她腰间狼牙玉佩撞出清响,惊得灶台上的橘猫“嗷呜”一声窜上房梁,带得悬挂的灯笼晃出满室光影。
醉梦兰被众人推着出了门,水蓝襦裙扫过青石板,惊起几串银铃般的笑声。南宫润悄然握住她指尖,在她受惊回望时,将枚温润的玉佩塞进她掌心。那是枚刻着并蒂莲的蓝田玉,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正如他眼底化不开的情意。
画舫悠悠荡开时,晨雾还未散尽。醉梦兰倚着雕花栏杆,水蓝襦裙被湖风掀起一角,银线绣的鼠纹在烟波里若隐若现。南宫润立在她身侧,特意将冰蓝色丝绦重新系成利落的结,月白长衫下摆沾着方才过青石拱桥时蹭到的苔痕。
“快看!”醉梦泠突然扒着船舷探出半个身子,粉衣上的珍珠鱼鳍发饰险些掉进西湖,“荷花开了!”她身旁的觅两哥哥慌忙拽住她后领,衣角扫过船板时带起几片飘落的花瓣。醉梦熙早已按捺不住,足尖点过船头,软剑挽个剑花便挑来两朵带露的红莲,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惊起一群白鹭。
“给你们小两口的!”醉梦熙将花抛来,剑尖正巧勾住南宫润发间丝绦。醉梦兰伸手去接,指尖却先触到南宫润微凉的手背。他顺势握住她的手,把带着露水的荷花轻轻塞进她掌心:“倒比你描的黛色还艳。”说话时睫毛低垂,映着湖面粼粼波光,眉上残留的黛色竟与远处青山融为一体。
船舱内忽然飘出琵琶声,醉梦紫斜倚着绣榻,紫色纱裙上的银狐随着拨弦动作流转生光。她朝纳兰京递个眼色,富家公子立刻会意,掏出折扇展开:“如此良辰,不如以荷花为题,各作一首诗?”话音未落,醉梦甜已端着茶盏轻笑:“二妹夫又要显摆文采,当心呛了桂花酿。”
醉梦兰低头摩挲着荷花,听着姐妹们的笑闹声,心跳却愈发急促。南宫润的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画圈,像在临摹什么图案。“六姑娘可还记得,”他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初见那日,你伞上的蓝蝶,也这般停在荷花上不肯飞走。”
船行至湖心时,突然一阵急雨袭来。醉梦艾惊叫着往舱内躲,绿色裙摆扫过南宫润的衣摆。醉梦兰慌忙抽回手,却被南宫润揽着腰带进船舱。雨丝斜斜飘进窗棂,打湿了她鬓边蓝蝶步摇,尾羽上的珍珠顺着脸颊滑落,倒像是谁落下的泪。
“别动。”南宫润的声音裹着雨声,指尖轻轻擦过她下颌,将珍珠拂落。醉梦兰抬眼,正对上他染着水光的眉眼,烛光摇曳间,恍惚看见他唇上残留的朱砂,不知何时印在了自己的发梢。
雨势渐急,画舫窗棂被敲出细碎声响。醉梦红怀中橘猫弓起脊背窜上雕花梁,爪子勾住垂落的鲛绡帐幔,晃得满舱光影乱颤。醉梦泠趁机趴在窗沿,粉衣紧贴着琉璃窗,鱼尾发饰随着摇晃:“快看!雨珠在荷叶上打滚,像不像九哥前日偷藏的糖葫芦!”惹得觅两哥哥涨红着脸去捂她的嘴。
“别闹了!”醉梦甜端着新温的桂花酿绕过众人,橙色襦裙上的金线鸡纹在烛火下扑闪,“润哥儿的眉都快被雨气晕开了,梦兰还不替他补妆?”此言一出,舱内顿时响起起哄声。醉梦兰耳尖烧得通红,却见南宫润已经端坐在妆奁前,月白长衫被雨打湿半幅,反倒衬得眉眼愈发清俊。
“有劳六姑娘。”他含笑递过黛笔,冰蓝色丝绦松松束着发,尾端扫过她手背时,惊得她险些失手。醉梦兰稳了稳心神,指尖轻托住他下颌,却触到他刻意绷紧的肌肉——原来这平日里从容的书生,此刻耳后也泛起薄红。
黛笔游走间,南宫润忽然低笑:“上次在暖阁,你也是这般手抖。”他睫毛轻颤,扫过她手腕内侧,“若不是怕吓着你,那时便想......”话未说完,醉梦熙突然举着酒壶凑过来:“想说什么?快说与我们听听!”白衣上的狼牙配饰叮当作响,惊得醉梦兰手一抖,黛色斜斜掠过南宫润眼尾。
舱内瞬间爆发出哄笑。醉梦紫摇着鎏金铃铛调侃:“倒像是画了只勾魂的狐仙!”纳兰京折扇轻敲掌心,摇头晃脑道:“妙哉,此乃天然水墨!”醉梦兰又羞又急,取帕子要擦,却被南宫润按住手腕:“别动。”他声音带着蛊惑,“这般倒与六姑娘更般配。”
话音未落,外头惊雷炸响。醉梦艾吓得躲进苏晚凝怀里,绿色裙摆扫翻矮几上的茶盏。醉梦青眼疾手快接住,青色裙裾间蛇形银饰泛着冷光:“八妹还不快掌船!莫要让雨把我们的才子佳人浇成落汤鸡!”
醉梦兰望着南宫润眼尾那抹歪斜的黛色,忽然噗嗤笑出声。她取过朱砂,在他另一侧眼角轻点:“如此,倒是成了戏台上的丑角。”烛光映着她水蓝襦裙上跃动的银线鼠纹,而南宫润眼底的笑意,比西湖的涟漪更温柔绵长。
画舫在雨幕中缓缓靠岸时,醉梦兰正用鲛绡帕替南宫润擦去眉角晕染的黛色。舱外传来醉梦熙的吆喝,白衣被风雨浸透却不减飒爽,软剑挑着船绳往岸边石墩上一系,溅起的水花惊飞了停在荷尖的翠鸟。
“下船咯!”醉梦泠蹦跳着跨过船舷,粉衣裙摆沾了泥水也浑然不觉,鱼尾发饰随着动作晃出细碎银光。她身后的觅两哥哥举着油纸伞亦步亦趋,生怕心上人被雨丝沾湿。醉梦紫倚在纳兰京撑着的湘妃竹伞下,紫色纱裙上的银狐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忽然轻笑出声:“润哥儿这妆容,若是走在街市上,怕是要被当成新科状元游街。”
南宫润抬手握住醉梦兰悬在半空的手腕,冰蓝色丝绦随着动作滑落几分,露出腕间她前日所绣的银线鼠纹护腕。“被当成状元倒也不错,”他压低声音,温热的气息混着雨雾拂过她泛红的耳尖,“如此便可名正言顺去醉府提亲——”
“又在说什么胡话!”醉梦兰慌乱抽回手,发间蓝蝶步摇的珍珠流苏扫过他手背。转身时水蓝襦裙带勾住妆奁,胭脂盒“啪嗒”掉在甲板上,艳红的膏体在青砖上洇开,倒像是谁落下的半颗心。
雨势渐歇,天边泛起晚霞。醉梦香忽然挽着聂少凯的手臂凑过来,鹅黄襦裙上的豹纹刺绣随着动作张牙舞爪:“明日夫子要考校《诗经》,润哥儿顶着这副妆容去书院,定能让同窗们赋诗一首——”话未说完,被身后的醉梦甜轻轻戳了戳腰窝。
醉梦兰低头收拾散落的黛笔,余光瞥见南宫润蹲下身帮她捡拾胭脂盒。他月白长衫下摆浸在雨水里,眉上残留的朱砂与眼尾歪斜的黛色,衬得清俊面容多了几分不羁。“小心手。”他将胭脂盒放进她掌心,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绣着银鼠的袖口,“方才画的丑角妆,倒比我平日里更像个登徒子。”
回程的石板路上,醉梦熙和觅风比试轻功掠过屋檐,惊落一树残花。醉梦泠哼着小调踩水洼,溅起的水花沾湿了醉梦青的青色裙摆。醉梦兰走在队伍末尾,听着姐妹们的笑闹声,忽然被南宫润拽到廊下。
“当心。”他的油纸伞完全倾向她这边,自己半边身子却浸在雨里,“你瞧,”他指尖轻点她鼻尖,“又落了花瓣。”醉梦兰伸手去拂,却被他扣住手腕轻轻一拉,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远处传来醉梦红呼唤橘猫的声音,而眼前人眉上的黛、唇间的朱,在暮色里晕染成江南最缱绻的诗行。
行至醉府角门,忽有细碎脚步声从垂花门后传来。九妹醉梦泠攥着油纸灯笼跌跌撞撞跑来,粉衣下摆沾着的泥水随着跑动轻晃,鱼尾发饰上的珍珠流苏扫过灯笼纸,在地上投出斑驳光影:“六姐姐!母亲说厨房煨了莲子羹,还有......”话未说完,瞥见南宫润脸上歪斜的黛色与泛红的耳尖,瞬间捂住嘴憋笑。
醉梦兰只觉耳尖发烫,慌忙低头整理被雨淋湿的水蓝襦裙。银线绣的鼠纹在灯笼光晕里微微发亮,倒像是要顺着衣褶溜走。南宫润却大方地向醉梦泠拱手,月白长衫下的玉带经醉梦兰细系,此刻仍端正得一丝不苟:“有劳妹妹通报,改日润特来谢羹。”
话音未落,角门“吱呀”推开,林秀琪系着蓝印花布围裙探出身来,鬓边沾着的面粉随着笑意轻颤:“还愣着作甚?外头风凉,快些进来。”她目光扫过南宫润脸上的妆容,眼角笑出细密的纹,“润哥儿这扮相,倒让我想起年轻时你父亲偷戴我胭脂的模样。”
醉合德的咳嗽声适时从堂屋传来,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南宫润发间的冰蓝色丝绦上,花白胡须抖了抖:“既是来了,便一同用些点心。明日考校......”话未说完,醉梦红抱着橘猫旋风般掠过,火红裙摆带起一阵风,惊得南宫润后退半步,却仍不忘伸手护住身后的醉梦兰。
“父亲又要念叨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