饯还甜?"
醉梦兰抿着唇避开他的目光,狼毫在宣纸上洇出个墨点:"明日要去米行查账,听说..."话未说完,窗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夜枭啼叫,她浑身一颤,手中毛笔"啪嗒"掉在账本上。
南宫润立刻将人揽进怀里,掌心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莫怕,不过是夜枭罢了。"他瞥见她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朱砂,鬼使神差地俯身,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脸颊,"娘子这般容易受惊,往后若独守空房..."
"谁要独守空房!"醉梦兰挣扎着要推开他,却被他扣住手腕。烛光摇曳间,她看见他眼底跳跃的笑意,忽然想起七妹说过,狐族调情时会眼泛柔光——可眼前人分明是书香门第的公子,怎也学了这般无赖的行径?
正思忖间,门外传来熟悉的铃铛声。醉梦兰耳朵动了动,听出是五姐醉梦红的脚步声。果然,朱漆门被轻轻推开,一抹艳红的身影探进来,猫瞳在暗处泛着微光:"六妹,我新制的桂花糖糕..."她瞥见相拥的两人,忽然捂嘴轻笑,"来得不巧,打搅了?"
醉梦兰猛地挣开南宫润,发间青玉簪险些滑落。她慌乱地整理衣襟,却见醉梦红晃了晃手中食盒,银铃随着动作清脆作响:"别恼,特意多做了些,给你留着算账时垫肚子。"说着将食盒搁在案头,忽然凑近她耳边低语,"不过,猫族可听说,精打细算的娘子,都该被夫君..."
"五姐!"醉梦兰耳尖通红,抓起账本要打,却被南宫润笑着接过。他掀开食盒,桂花香混着蜜糖的甜腻顿时弥漫书房,望着醉梦兰羞恼又无措的模样,忽然觉得,这被琐碎账目填满的夜晚,竟比任何诗词里的良辰美景都动人。
夜露渐浓,书房外的芭蕉叶被风拂得沙沙作响,窗棂间漏进的月光为醉梦兰的靛蓝襦裙镀上一层银边。她好不容易镇定心神,重新捏起狼毫,却发现账本上的字迹因方才的慌乱变得歪歪扭扭,耳尖又不受控地烧起来。五姐临走时那抹促狭的笑,还有南宫润若有若无的目光,搅得她连最熟稔的算盘珠子都拨错了位。
“看来桂花糖糕比账本更扰人心神?”南宫润忽然将温热的茶盏塞进她手里,青瓷上的缠枝莲纹贴着她微凉的指尖。他半倚在案边,玄色衣摆垂落如墨,发间玉冠束起的长发有几缕散落额前,倒比平日里多了几分随性,“明日陪你去米行,顺路再买些枣泥酥?”
醉梦兰轻抿一口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眼前人的面容,却遮不住心跳的紊乱。她盯着账本上“月例支出”的字样,佯装镇定道:“又要乱花钱。上月你给书院添置桌椅,足足...”话未说完,忽闻远处传来更夫梆子声,紧接着是清脆的刀剑相击声。
鼠族特有的敏锐让她猛地起身,撞翻了案头的茶盏。茶汤在宣纸上晕开,将“绸缎庄”三个字浸得模糊。“是八妹!”她望着窗外晃动的树影,指尖微微发颤,“这么晚了,莫不是...”
南宫润已率先推开窗,月光倾泻而入,照亮他蹙起的眉峰。远处练武场方向,两道身影在夜色中腾挪,白衣与黑衣翻飞如蝶,刀光剑影间还夹杂着醉梦熙爽朗的笑声:“觅风!再接我这招‘狼牙裂空’!”
醉梦兰松了口气,重新坐回案前,却发现南宫润仍望着窗外。烛火摇曳中,他的侧脸被映得忽明忽暗,玄色锦袍下的身形挺拔如松。她突然想起初见时,他也是这般站在书院门口,长衫被风吹起,而她攥着帮父亲送的课业,躲在槐树后偷看他与同窗交谈的模样。
“在看什么?”南宫润忽然转头,桃花眼里漾着笑意。他伸手拭去她脸颊上沾着的茶渍,动作轻得像怕惊飞了檐下的燕雀,“莫不是在盘算,该给八妹的剑穗绣个什么纹样?”
醉梦兰拍开他的手,却忍不住唇角上扬:“倒不如算算,明日米行若是短斤少两,该扣他们多少银钱。”她重新拿起算盘,算珠碰撞声清脆响起,却在南宫润俯身靠近时乱了节奏——他身上的墨香混着桂花糖糕的甜,将她团团裹住,恍惚间竟分不清,这满室烟火气,究竟是账本上的数字,还是身旁人带来的暖意。
夜风裹着湖畔的湿气漫进书房,案头未干的茶渍腾起袅袅白雾,将醉梦兰笔下的字迹晕染得愈发模糊。她正欲重新誊写账本,忽听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鼠族敏锐的听觉捕捉到裙摆扫过青石板的声响——是带着淡淡茉莉香的熟悉气息。
“六妹好雅兴。”七妹醉梦紫倚在雕花门框,紫色襦裙上的金线狐纹在月光下流转,眼尾的胭脂红似笑非笑,“听闻九妹送来的菱角,倒比七巧节的乞巧果还甜?”她晃了晃手中绘着九尾狐的团扇,步步逼近时,袖口的银铃发出细碎声响。
醉梦兰耳尖发烫,攥着算盘的手指关节发白:“七妹再打趣,我便...”话音未落,南宫润已将新沏的茶盏推到她手边,玄色衣袖不经意间扫过她手背,带着温热的触感。他望向醉梦紫的目光含着笑意:“七姑娘来得正巧,方才还在说,下月诗会该请哪家的戏班子。”
醉梦紫轻巧地坐到博古架旁的梨木椅上,指尖划过架上的青瓷瓶:“若论精打细算,整个江南怕没人比得上六姐。”她忽然狡黠地眨了眨眼,“前日纳兰京说,醉府九姐妹里,唯独六姐能把一文钱掰成八瓣花。”
醉梦兰正要反驳,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浑身一僵,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滚落桌案。还未等她反应,南宫润已伸手护住她肩头,另一只手迅速将账本掩在袖下——这一连串动作熟稔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是大姐!”醉梦紫挑起窗纱,月光照亮她眼中闪过的精光,“瞧那枣红马的脚程,怕是从福州连夜赶来。”话音未落,马蹄声已在府门前骤停,紧接着是醉梦香爽朗的声音穿透夜色:“六妹!快备些醒酒汤,聂少凯那呆子又在赌坊输了田地...”
醉梦兰慌乱起身,靛蓝裙摆扫过满地算珠。她望着南宫润帮她拾起算盘的修长手指,又瞥见七妹似笑非笑的神情,忽然觉得这满室的喧闹与琐碎,竟比西子湖的潋滟水光还要动人。当大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时,她下意识往南宫润身边靠了靠,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温度,账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似乎都化作了萦绕心间的温柔。
雕花木门轰然推开,裹挟着浓烈酒气的劲风扑进书房。醉梦香一袭明黄劲装,肩头的豹纹披风猎猎作响,腰间软鞭还沾着夜露。她单手拎着瘫软如泥的聂少凯,靴跟重重碾过门槛:“六妹!快瞧瞧这败家玩意儿,把福州城西的庄子都押进骰子局了!”
醉梦兰慌忙起身,靛蓝襦裙扫过狼藉满地的算珠。烛火在醉梦香锐利如豹的目光下摇晃,她瞥见聂少凯发间歪斜的玉冠,锦袍下摆还蹭着赌坊特有的猩红绒线,指尖不自觉揪紧了账本边缘——那可是大姐夫名下最肥沃的庄子。
“莫急。”南宫润已接过醉梦香手中的聂少凯,玄色衣袖掩住对方呕吐的秽物,“先安置到客房醒酒。”他转头看向呆立的醉梦兰,目光扫过她攥得发白的指节,“你且查查聂家的田契文书,我让管家备醒酒汤。”
醉梦紫摇着团扇踱步上前,狐目在聂少凯身上转了圈:“福州聂家的地契,怕是要盖上六姐的算盘印了。”她忽然凑近醉梦兰耳畔,“不过以六姐的本事,把骰子局的银子都算进聂家账房,也不是难事?”
醉梦兰咬着下唇没应声,转身翻出存放地契的檀木匣。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发间青玉簪上,映得耳尖泛起薄红。鼠族骨子里对财物的敏锐让她指尖微颤,翻开泛黄文书时,突然想起前日二姐说的话:“精打细算的人,总要替旁人收拾烂摊子。”
“这是城西庄子的地契。”醉梦香将牛皮卷重重拍在案头,金镶玉护甲磕出清脆声响,“明日我便带人去把庄子收回来,看哪个赌徒敢...”
“且慢。”醉梦兰按住卷起的文书,狼毫在朱砂砚里蘸了蘸,“先查清楚赌局的账。若是聂家田契被做了手脚...”她垂眸时,发丝遮住眼底闪烁的精光,“就算是豹子,也不能平白吃亏。”
南宫润端着醒酒汤回来,正撞见醉梦兰伏案疾书的模样。烛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靛蓝裙摆下露出的绣鞋轻轻踢开滚落的算珠,算盘珠子在她指尖重新归位的声响,混着醉梦香的怒骂与醉梦紫的轻笑,竟在深夜的书房里织成一曲奇异的乐章。他望着恋人认真批注文书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满地狼藉的琐碎,远比诗书中的风花雪月更令人心动。
夜风卷着聂少凯的呓语掠过书房,醉梦兰将地契逐页铺开,狼毫笔尖悬在朱砂砚上方迟迟未落。她靛蓝襦裙上的银丝鼠尾草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发间青玉簪因方才的忙碌歪向一侧,却衬得杏眼愈发清亮。鼠族特有的敏锐让她一眼锁定文书边角模糊的印章,指尖拂过纸面时,仿佛触到了赌坊设下的陷阱。
“这印泥颜色不对。”醉梦兰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醒沉睡的账本。她转头望向倚在书架旁的南宫润,烛火将他玄色锦袍的云纹映得忽明忽暗,“聂家惯用朱砂混金粉的印泥,可这份...”
“果然是六妹眼尖。”醉梦香跨步上前,明黄披风扫过案几,震得算盘珠子叮咚作响。她盯着契约上的印章,豹瞳骤然缩成针尖:“定是那群赌棍使诈!等我明日带鞭子去...”
“且慢。”南宫润抬手拦住她,目光却落在醉梦兰攥紧的账本上,“六妹既发现破绽,可有解法?”他话音未落,醉梦紫已摇着九尾狐团扇凑过来,眼尾的胭脂红在烛光下妖冶夺目。
“依我看,不如将计就计。”醉梦紫指尖轻点账本,“六妹最擅算账,不如把聂家的田租、佃户往来全算得清清楚楚,再让那群赌徒瞧瞧,咱们醉府的算盘,可不是吃素的。”她忽然狡黠一笑,“七巧节快到了,正好用这笔‘烂账’,给聂家公子上堂算术课。”
醉梦兰咬着下唇思索,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在眼前晃动,渐渐与记忆中聂家账本的格式重叠。她忽然抓起算盘,算珠在指尖翻飞如蝶:“先查三个月内聂家与赌坊的银钱往来,再核对佃户契约上的日期...”话未说完,窗外传来八妹醉梦熙的大笑:“妙啊!六姐算账,我带人守赌坊后门,看哪个鼠辈敢逃!”
醉梦兰抬头,正撞见南宫润含笑的目光。他不知何时已绕过案几,玄色衣袖替她挡住烛火的热气,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娘子这般运筹帷幄,倒让我想起三国时的诸葛先生。”他压低声音,只有她能听见,“不过依我看,诸葛先生可没有这般会持家的夫人。”
醉梦兰耳尖发烫,抬手要打却被他轻轻握住手腕。书房里,姐妹们的议论声、算盘的碰撞声,混着远处聂少凯的嘟囔,在夜色里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她望着账本上渐渐清晰的脉络,忽然觉得,原来精打细算的本事,不只能守好自家的银钱,还能...护好所爱之人的周全。
更鼓声沉沉撞碎在南宫府的飞檐上,书房烛火被夜风撩拨得明明灭灭。醉梦兰解开发间歪斜的青玉簪,乌发如瀑垂落,却无暇梳理,只将靛蓝襦裙下摆随意挽起,跪坐在铺满账册的地毯上。她指尖沾着的朱砂混着墨渍,在聂家三个月的流水账上飞速标记,银线绣就的鼠尾草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这里。”她突然按住账本,指甲在“云记赌坊”的支出条目上划出细痕,“聂少凯半月内往赌坊送了三笔百两银票,可同一日的佃户租金却...”话未说完,醉梦香已俯身抓起账册,明黄劲装袖口的豹纹刺绣几乎扫到她鼻尖。
“难怪田租少了两成!”豹女猛地将账册摔在案头,震得算盘轰然倒地,“那群腌臜东西,竟敢篡改佃户契约!”她腰间软鞭“唰”地出鞘半寸,金镶玉的鞭柄在烛火下泛着杀意。
南宫润弯腰拾起散落的算珠,玄色锦袍掠过醉梦兰发顶,带来若有若无的墨香。他将算盘重新摆好,目光扫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先歇片刻。”说着往她手中塞了块枣泥酥,“八妹已带人守在赌坊四周,天亮前...”
“我不饿。”醉梦兰咬着唇推开糕点,却在触及他担忧的眼神时泄了气。她小口啃着酥皮,余光瞥见醉梦紫倚在博古架旁,紫色襦裙上的金线狐纹随着摇扇动作明灭,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她和南宫润之间打转。
突然,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醉梦熙白衣染血,狼耳竖起,腰间佩刀还在往下滴血:“六姐!赌坊后门的账本被烧了大半,不过...”她甩了甩刀柄,甩出几滴血珠,“抓到个账房先生,撬开他的嘴,或许能问出篡改契约的证据。”
醉梦兰猛地起身,靛蓝裙摆扫翻了案头的茶盏。她望着小妹带血的衣襟,突然想起儿时被野猫追赶,也是八妹挥舞着竹棍挡在她身前。指尖抚过账本上被茶水晕开的字迹,她忽然轻笑出声,惊得众人纷纷侧目。
“七妹说得对。”她将算盘拨得噼啪作响,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赌坊想毁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