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爷爷唯一的女儿,几年前难产去世。
就连老伴儿也不在了。
每月领点儿微薄的退休工资,日子过得孤苦。
都是邻里邻居的,打小都一起长大的,相互认识几十年的人了,谁家什么情况心里也都清楚得很。
从姗这么拎到明面上来,一群老人,也没好意思再争论了。
很快就散了。
从姗回到店里,不知怎么,余光又瞥见那边路口,坑坑洼洼的水泥路面,停着的好些辆黑色轿车。
把这小县城,都衬得逼格高了起来。
下午六点。
店里还是没什么客人,从姗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客人出奇的少,想到张奶奶说给她留红烧肉,从姗早早收拾好东西,下了个早班。
卷帘门拉下来锁好,从姗哼着歌儿,一路走回家。
冬天黑得早。
路边那一排黑色车子,依然纹丝不动……
向北扭过头问赵今越,“太太好像打烊了……”
“跟上去。”
“明白。”
从姗回到筒子楼,还没到六楼呢,就闻到了红烧肉的味道,烹香烹香的……口水直流,
皮皮还在门口和小满玩儿毛球,这孩子嘴甜得很,见到从姗,大声喊了一句,“从姗姐姐,快来我家吃饭!”
从姗笑嘻嘻的,“皮皮你和奶奶先吃,姐姐回家取点儿东西,一会儿就下来。”
从姗三两步上楼。
回到家里后,她走到窗边,撩开一点点窗帘,看了看楼下,黑色轿车就停在那里。
她脸色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她直觉是没错的。
从冯西扬离家出走那天晚上开始,她就被盯上了。
她只是没想到,赵今越这回这么有耐心。
并且看样子,对抓住她这件事,是势在必得。
她连吃一口红烧肉的机会,和时间都没有了……
从姗火速收拾了一些东西,将重要的证件装好,放在身上。
想了想又给冯西扬发了一条信息,交代好事情,然后将手机卡取出来,扔进马桶里冲走,最后才关门离开。
走到六楼时,她望了一眼603的门,那里面传来皮皮嘴里期待她教他学大提琴,张奶奶说等着她去吃红烧肉的声音……
祖孙俩有说有笑……
红烧肉的香味越来越浓郁……
她从来没觉得红烧肉这么香过。
从姗别过头去,皱起眉头,咬牙切齿骂了一句:王八蛋!
然后头也不回穿梭下楼。
楼下黑色轿车里。
向北看着赵今越从703的窗户收回视线,扭头对后座的男人说,“赵总,太太房间的灯灭了。”
“周围的巷子,让他们都给我守好。”
“是。”
向北很快交代下去。
可是等了足足四十分钟,周围的人也没有动静。
向北有些坐不住了,他担心是不是钟从姗又玩儿金蝉脱壳溜走了,毕竟她是有前科的……
就在这时,向北手机进来一通电话。
他看了一眼赵今越,直接开了免提。
对面开始汇报:“向先生,北巷口发现太太踪迹……但这附近的巷子很深,路况复杂,且出入口多,我们的人已经在追踪,只是不熟悉路况,恐怕拦截有困难……”
赵今越薄唇动了下:“想办法缩小她行动范围,等我过去。”
从姗是从二楼的后门溜走的,那道门直通老街巷子。
老街巷子在淮县堪称迷宫一样的存在,四周全是本地原住民,祖上几代都住在这里。
房子老旧,黑瓦白墙,但从无人机的视角,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这巷子是出了名的路况复杂,巷子与巷子之间纵横交错,密网一般,分部在一排排的旧楼中间。
且占地面积磅礴,占了整个淮县的三分之一。
进去了就很难出来,不是本地人或熟悉路况的,在里面绕个三天三夜都有可能。
那后门还是从姗有一回遛小满时,发现的。
那次她误入老街巷子,饶了大半天,最后还是小满带她出来……
从姗都合计好了,赵今越既然能找到这里,那这段时日在这儿接触过的人,都有暴露的风险,
冯西扬那她是不能再去了。
赵今越都亲自来了,淮县她肯定是待不下去。
但这巷子她熟得很。
北巷口那附近距离汽车站最近,她可以抄近道,穿过北巷直抵车站,
汽车站有黑车,她只要上了车,赵今越再想逮她,可就不容易了……
但这一步是险棋,她如今没别的路可走。
再待下去,赵今越迟早抓住她,
那不如就赌一把,赌时间差,赌那些人会迷失在巷子里,也赌赵今越想不到她会那么快溜出去……
她连手机卡扔了,身上也没有任何通讯设备,只要不使用身份证,就凭她这副模样,蒙混过关还是很容易的。
北巷口附近。
巷口出来一群人。
为首的男人带着身后一众人,从巷口过去。
男人目光掠过巷口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后座玻璃窗里,有一个若隐若现的黑影。
他气喘吁吁地走到驾驶座前,对向北说:“向先生,这巷子实在太大了,我们实在人力有限……”
那目光无奈极了。
后座的人明显是听见了,抬了下手,向北立刻明白,转头吩咐那群人:“开启无人机追踪。”
这是迫不得已的plub。
赵今越这回出来捉钟从姗,本该低调行事,毕竟年初赵、钟两家对外说辞,一致是种从姗出国治病去了。
但钟从姗实在太搞人心态。
赵今越这次亲自出马,是无论如何都要逮住她的。
她逃不出这天罗地网。
片刻后。
向北坐在驾驶座,打开平板,调出监控,递给后座的赵今越。
视频里显示,十几辆黑色轿车,团团在老街巷子周围打转……
那么多的人进去,穿梭在巷子里,追踪一个女人。
与此同时。
从姗游刃有余穿越在各条小巷道里。
忽然……她听见周围一阵阵,嗡嗡作响的声音传来……
她下意识抬头,黑暗的天空上方,此时此刻忽然升起几十架无人机。
周围住户有人打开窗户,小孩探出脑袋来激动得哇哇叫。
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科技的东西。
耳边群众断断续续的声音……
“听说县政府大力提倡科技改革……”
“无人机限时灯光表演……”
“哇……可真好看啊……”
千算万算,她怎么就没料到这一出?
她皱起眉,心想大事不妙,无人机都出来了,赵今越这回可真下了血本!
从姗看了看前方的路,距离汽车站,最多还有五分钟路程。
这满天的无人机监控在头顶,她已经无路可退。
从姗咬咬牙,溜进了右边一条夹缝小道。
口袋里的手机却在这时掉落了出去。
那手机原本也是在二手店买的山寨机,不值什么钱,质量自然也是不怎么好的,这一摔,屏幕直接碎了一半。
从姗顾不上回头捡那破手机了,头也不回往前走。
赵今越目光锁定在屏幕里的黑色身影上,现在是晚上,没有无人机,搜索起来相当困难。
他迅速过目了每条巷子的路况,以及连接的出口。
手指有下没下在屏幕上敲着……
大脑以极快的速度运转,很快便看出了钟从姗的路数。
他薄唇动了动:“东巷三个出口,每个出口守两个人,南巷两个出口,每个出口守一人,西巷是死路,她走不出去,不用找人堵,北巷......”
赵今越瞧着屏幕里的地标,又看了看她蹑手蹑脚进入的小道方向,思索了两秒,笑了笑,“北巷四个出口,前三个出口,剩下的人分别都去这几个口堵住。”
向北疑惑:“那最后一个出口呢?”
赵今越不屑地笑了:“我亲自去。”
那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让向北毛骨悚然。
北四口,距离车站最近。
从姗这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道在里面走了多久,好容易从那夹缝小道出来,搞得灰头土脸,狼狈极了。
气还没喘匀,转角却撞上个熟人。
昏暗的巷道里,冯西扬吓得捂着胸口,连连哎哟哟叫了好几声。
正想发作时,抬眼一瞧,这人怎么看着有点儿熟悉?
再仔细一看,怎么能不熟悉?
冯西扬指着从姗,目光从上往下移,似乎不可思议,“你这一身,非洲逃难回来的?”
已经快八点,外面这么冷,巷子里的灯光又暗。
谁会大晚上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
从姗本来就忙着跑路,此情此景也冷不丁吓一跳,对上冯西扬的目光,愣了两秒,才缓过神来:“…你怎么在这儿?”
西扬朝旁边楼上扬了扬下巴,“我妈让我来给外婆送鸡汤……”
说完,西扬挑着下巴,审视的目光盯着从姗:“你又怎么在这儿?”
从姗一时觉得语塞,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随口胡掰了句:“...迷路了。”
“噢。”
冯西扬似乎也没多想,两个人站在黑黢黢的巷子里,不说话时,头顶的无人机声音,比巷道里的猫狗声音都明显。
嗡嗡嗡的声音在头顶盘旋,好像一只大黄蜂在耳边叫个不停,莫名其妙让人烦躁压抑……
偏偏还直在往他们这边靠。
冯西扬抬头瞧了眼,“奇怪,这无人机表演就表演,怎么离我们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