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稻妻发生的事件，至少掺杂有这些势力。”

数小时前 神里屋敷内。

摆出在须弥给柯莱讲课的架势，纳伊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桌面，又从桌上拿过纸和笔，摊在两人面前，开始梳理现状。

“第一个是鱼人方——嗯，就叫他‘鱼人众’吧。”受过不少冷笑话狂们教导的少女无意识的发挥着她的谐音梗能力。“它们的倾向很暧昧，虽然在海上袭击了你，但却没有将你妹妹患病的情报扩散出去。这摇摆不定的态度是领导者优柔寡断，还是说这只是一个被其他意志操纵的工具……嗯，这一方的成因、动机和目的都还不明确，姑且先放下吧。”

神里绫人看着纳伊在“鱼人众”旁打了个问号，然后又在旁边写下了“藤原”二字。

“第二个则是这位‘藤原’先生。他和鱼人众一样，和神里家有渊源，而且也有足够对你和你妹妹下手的动机。”纳伊抬眼打量了一眼神里绫人，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将‘毕竟他的家人也可以说是你害死的’这句话说出口。取而代之。“他很可能和鱼人众有关联。”

“……”神里绫人依旧维持着笑容，但纳伊能感受到他有些恍神。

“而第三个，就是已经被拖上明面的鹰司。他们已经有了一次确实的暗杀行动，而下手的时机恰好选在你遇到海难之后最虚弱的时候。很难认为他和第一次海难没有联系。”

一条笔直的黑线将“鹰司”和“鱼人众”联系在一起。“所以我推测，他们和鱼人众应该在某种程度上属于同盟关系。考虑到鹰司没有拿你妹妹的病情做文章，我想，他应该并不知道太多‘鱼人众’的信息和来源，只是单方面的‘利用’这一只海上暗杀部队。”

“……但是，他们的目的依旧不明确，我们还是无法预测他们的行动，做不到对症下药。”

神里绫人收回心绪，看着纳伊写下的“鹰司”二字。“现在神里在稻妻的地位早不是当初家父辞世时那么困难，暗杀给他们带来的弊远大于利。而且，即使真的如他所愿将局势拖入混乱，社奉行的现任二把手是亲神里派，哪怕神里家彻底绝后，社奉行的权利也到不了鹰司手上。”

纳伊对此理解的点了点头，“政治方面我不熟，这个交给你判断。而我想提示的是这一点。”

说着，她在鹰司的名字旁加了个小小的批注：农业改革。

“……这是什么意思？”神里绫人有些不解的微微侧过头。

“我之前读了你写的那份公文文牒的草稿。虽然不知道正式提交的内容和草稿有多少区别，但我觉得其中有一个点很有意思。”

纳伊看向神里绫人。“你提议了要将一部分原本不适合农作的土地，利用须弥的技术对土壤进行改良，从而增加耕地面积吧？”

“……的确，我有写过这一部分。”神里绫人回忆着这部分内容，用眼神示意纳伊继续。

“稻妻的雷灾很严重，哪怕花大成本采取避雷措施，高密度的落雷依旧相当影响土地及农作物生长。所以你选择的地址大多都有这么几个共性：避开雷灾多发地，具有防虫灾的基础设施，且靠近水源方便田地引流灌溉。”

纳伊掰着手指将文牒的主要思路缓缓道出，然后，她摇了摇屈起的手。“不觉得这些条件有些熟悉吗？”

“……鱼人的特性是畏雷，亲水……”神里绫人缓缓低头沉思。“你是指……”

“没错。我猜你在公文中提到的那些地方，或许就正好踩中了鱼人们的大本营。”

纳伊再度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继续解释。“鱼人虽然是亲海的怪物，但对于稻妻这种雷元素浓重的地方，他们的生存圈并不大。而如果他们的繁衍方式是依赖于其他生物转变——就像你妹妹现在这样——那么他们肯定需要一片在陆地上的据点，并且需要有人源源不断的给他们提供被转变的素材。”

“我想鹰司和鱼人众之间达成的，是鹰司提供生存区域和鱼人原材料，而鱼人们帮忙杀害政敌的打工关系。这份关系不能公开，不能被任何人知道，一旦有人知道本应维持治安的天领奉行大名在豢养怪物，那么天领奉行二把手这个位子就得立刻换人了。”

“但偏偏这个时候有个不长眼的神里家，提出要扩大耕地面积征用土地的请求。如果这条意见被采用，那么他就不得不让出自己的私有地。到那时候，一旦社奉行这些第三方势力介入勘察，很可能会暴露他们曾饲养怪物的事实。”

“而正巧，这时他或许从哪里得知了他的死对头正在船上，在鱼人们最擅长的舞台上——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

神里绫人脸色凝重的沉思了一会儿。他在数十秒的思索后，对这串推论做出反驳。“虽然这样的确说得通……可这份公文已经被大御所大人放置了几个月。还是那个问题，现在再来找神里的麻烦，时机也太晚了吧？”

“但是，你也说过，雷神并没有正面驳回这一份公文吧？只是‘没有执行’而已。”

“……”

“我猜鹰司不知道你妹妹得病的事，所以，他并不知道你去须弥的真正目的是去求药。但他这段时间恐怕会异常关心你的动向，很可能旁敲侧击的得知了你离开稻妻，前往须弥——你认为，他会怎么理解这条消息？”

“你想说……他误以为我是去须弥促进农业改革，所以才会那么着急的想要……”神里绫人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评价才好。

回忆起当时的鹰司家，他们的动向的确有些古怪。但他以为那只是因为鹰司在这次炒米价的热潮中占了大头，心有不满才会如此……

……没想到，居然在这种地方无意招惹到了对方。

“说到底，这份文书，该重视它的人完全没有重视的意思，不该重视的人却反而在瞎重视。”纳伊看向那份被放在一边的草稿。

这份承载着民众期望、希望稻妻平稳繁荣的文书，一次都没有在应有的地方发挥其价值。

真是……可笑至极。

“而更糟糕的是，当鹰司想着干脆将你除之而后快时，无往不利的鱼人暗杀却第一次失败了。

他让你知道了稻妻有这一怪物的存在，甚至知道了这种物种的大部分特性，这样下去，以你的本事，他豢养鱼人一事败露也只是时间问题。于是，他几乎立刻策划了第二次的火灾事件，毕竟让活人闭嘴的最快办法就是死了嘛。”

纳伊一边说，一边在鹰司旁做下“私下豢养鱼人众”、“不知道神里绫华病情”、“蠢货”、“急于解决社奉行”等注解。

然后，她将这些一整个圈起。

“但现在，第二次行动也以失败告终。而且因为行动过于激进鲁莽，他把自己摆到了明面上。接连走了两步死棋，鹰司现在想必也相当困扰该怎么走下一步吧。”

而这也是她趁火打劫的最佳时机了。

想到这，纳伊语调微微扬起。“而我们只要将计就计，去和你们雷神见一面，稍微表现出一些正在推进这件事的模样，鹰司就会急的满地打滚，恨不得把能阻止你的人都当救星了吧。”

神里绫人看着眼前的少女。她压不住的嘴角像猫一样勾起，眼神直溜溜的打量着纸上的这个名字，仿佛正盯着一条在河边搁浅落单的肥美锦鲤。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她绝对是在想着怎么去坑鹰司一笔。

这孩子，或许和他还挺像的。

神里绫人不禁想到。

在脑内再度整理了一遍事件，确认各方关系后，神里绫人慢慢开口。“你想让我向大御所大人进言是没什么问题……但纳伊小姐，你如果要和鹰司家谈判，那我也要收取一部分价码。”

纳伊微微一愣。“你……？”

“请别误会，我对于鹰司家的权利财宝都不感兴趣。如不介意，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建议，帮你更快地说服那位胆小怕事的老人家。”神里绫人表情温和的说出了相当刻薄的话语。“但是，作为对价，我希望你能帮我问出一个情报。”

神里绫人会想要的情报……

“我想知道鹰司有没有治疗鱼人病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