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长脸修士负手立在他们身后,身着一身黑色镶金劲装,筑基威压尽显。
灵力如山岳般袭来,一众人被压在地上,五脏六腑俱裂,身体差的直接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夏佑也伏在地上,呼吸急促,眼前发黑,他嘴角也溢出了一丝鲜血。
透过散开的头发,他只能看到一双黑色云纹道靴。
有人身下的鲜血快要漫到他脚底时,他啧了一声,竟将那人用灵力震开。
只听得砰的一声,那是身体碰到墙壁发出的动静。
夏佑拳头紧了紧,闭上眼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
我打不过他,别冲动,别冲动。
草!老子打不过还骂不过吗?狗日的!!畜牲!!夏佑心里将这人骂了一遍又一遍。
“他们怎会在这里?!”黑衣修士声如寒冰,目光如炬地扫过地上伏着的蝼蚁。
一修士踏上楼梯,低头抱拳时袖口微颤,正是那吴姓修士。
他面色青白,余光恶狠狠地剜了夏佑一行人一眼。
“顾师兄,是我的失误。”
顾姓修士冷冷瞥了他一眼,威压全部压在吴姓修士身上。
只见吴姓修士紧紧咬着牙关,额头冷汗频出,血色在蓝白劲装上晕开。
在他支撑不住的时候,顾姓修士冷哼一声,收起威压,抬步走向三楼。
身后那一群修士也迈步跟上。
而吴姓修士则低头躬身等待他们的离开,衣摆鲜血滴滴掉落。
过了许久,修士们才离开。
“借过。”粗粝的声音在吴修士身侧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浓烈的腐臭和药香混合气味。
吴姓修士看着那人,眉宇间闪过一丝忌惮,双手快速结印,灵气如绳索般捆住夏佑一行人,快速将他们朝着左边走廊扔。
众人像在滚筒洗衣机里滚了几圈,最后倒在一个角落里。
那人血红色的眼珠子转了转,冰冷的双眼扫过夏佑一行人,脸上大半地方都脱皮了,露出里面猩红的血肉。
狗娃儿满眼惊恐,腿间滴答滴答,水流蜿蜒成小溪。
“呕……”
“呕……”
“呜呜……”
一阵阵低泣和反胃的声音此起彼伏,吴姓修士怕惹恼那人,连忙食指中指闭拢,快速掐诀用灵气封住他们的声音。
他们身体被束缚动不了,只能紧紧闭上眼睛,掩耳盗铃,心里盼着那群怪人早早离去。
那怪人感受到众人的害怕,心情好似不错。
那血红大嘴朝着他们咧了咧,像是在跟他们打招呼,而那尖锐的牙齿上似乎还挂着些血红的肉块。
次奥,真头皮发麻,这人还是活人吗?!
夏佑没闭眼,但他也不免一阵牙酸,强迫自己挪开视线,不看那倒胃口的脸。
他视线下滑却看到那怪人脖子上带着一道刻满符文的锁链,这符文好眼熟啊,他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在夏佑想看得更清楚的时候,怪人已经拖着缓慢的步子进入右侧第一间屋子,只在地上留下一道红色的印记。
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这声音像是启动按钮,在那女人后面跟着的其他人也开始纷纷动了起来。
他们人数众多,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是伤痕累累,多是被兽类撕咬过的痕迹。
血污在他们脸色像是戴上一副面具,看着无比瘆人。
皮肤腐烂的程度到比之前那怪人轻一些,至少皮还在,但无一例外他们的脖子上都带着锁链。
像牲畜一样。
那锁链在他们行动中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们不像那之前嚣张的怪人,这些后面的怪人反而低着头躬着身体,避着夏佑一行人的视线。
但是很奇怪啊?!夏佑皱起眉。
他们——究竟是谁?!
夏佑心里疑虑丛生,他像是走进了迷雾里,前方的道路他已看不清。
这是虚幻还是真实?!
就在这时——
夏佑旁边趴着的紫衣姑娘突然浑身颤抖。
只见她双眼大睁,红着眼看向那群怪人。
身躯像个蛆虫一样在地上挪动着,坚持不懈地朝着那群怪人挪去,静静双眼淌着泪,死死盯着那边。
那群人却像是被吓到一样加快了步子。
但夏佑观察到其中一个矮小的身影停滞了一瞬,但也就那一瞬,随即便快速朝前走。
见状,吴姓修士心里叹了口气,伸手将静静扯起来。
但静静还在死死盯着那里,紫色衣裳已经染上血污。
将一行人带回之前的屋子,吴姓修士解开他们的禁锢便打算离开。
在解开禁锢的一瞬间,静静眼神一狠,冲到吴姓修士的眼前重重跪倒在地,膝盖和青石板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
众人被她此举吓了一跳,也纷纷跪下,身体抖如糠噻,都害怕修士迁怒。
夏佑:……
夏佑也跪下了,要不然他站着太像个显眼包了。
"大人!求您告诉小人——先前送来治病的人都去了何处?大人求求您了!大人求求您了……"
静静喉间腥甜翻涌,声音嘶哑,红肿的双眼大颗大颗的掉着泪。
她一边说着一边重重的磕头,青石板转瞬晕开红色,额角碎发黏着血珠微微颤动。
吴姓修士手指掐诀,随着法诀轻弹,女子伏地的姿势僵住,唯有不停滴落的血和泪仍在地上蜿蜒。
啧,他向来最烦这等哭求场面。
吴姓修士玄纹道靴碾过血迹,语气冷硬:“很快你们就会知道的。好好待在这里,不要再出现之前的事。”
木门砰的被关上,静静身上的禁锢被解,李大娘担忧地爬起来,看静静的伤。
静静呆坐在原地,发髻散乱,额头伤口还在不停渗血。
她眼神死死盯着门外,嘴上喃喃道:“骗子……城主骗——”
话未说完,李大娘赶紧捂住静静的嘴,紧张的看向四周,“我的好姑娘,别说,别说……”
————
暮色渐起,落霞山像个巨兽一般压在落霞城上,那城外医庐则像一道锐利的盾牌抵挡在两方中间。
夏佑等人吃完饭便忐忑不安的等待传唤。
酉时二刻(约十七点三十),夏佑被带到一楼议事厅。
议事厅还有其他被排查出来的,乌泱泱几百余人。
议事厅周围侍卫手握长剑,双眼警惕的看着他们。
而那厅里竟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喻大夫?!”
“喻大夫!”
“呜呜呜——”
大家神色难掩激动,眼泪都差点飙出来,就连一直情绪低落的静静姑娘也眼含期待的看着喻大夫。
他们瞬间就有了主心骨。
喻大夫和其他修士不一样,他虽是修士,却会帮凡人治病,他在落霞城的十来年救了许多濒死之人。
而且喻大夫还资助修建了城中的福利堂,用来收留无家可归的乞儿。
仁心医馆里大多数学徒也都是贫困人家的孩子。
在落霞城百姓心中,落霞城可以没有城主,但不能没有喻大夫。
这也是那天城主把喻大夫搬出来能安抚到大家情绪的原因之一。
夏佑看着神色激动的众人,咂摸咂摸嘴,脚步略微往后挪了挪。
不知为何,喻大夫总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在他面前的喻大夫好像和其他人眼中的喻大夫两模两样的。
夏佑小狗警惕!
可以看出这段时间喻大夫过得也不好,脸上的皱纹更多了,但他还是温和的朝众人笑了笑。
“大家先坐。”白色的灵力拂过众人,大家疲倦尽消,纷纷找了个位置坐下。
待众人落座,喻大夫起身,灰色长袍划过案桌,走了下来,在他们前面随便扯了张椅子坐下。
看着他们欲言又止的神情,喻大夫安抚一笑。
“老夫知道大家心里诸多疑问,稍安勿躁,待我一一道来。”
喻大夫声音中包含着春雨术,这是医修的一门入门法术,能让病人心神缓和。
“这种病算是一种瘟疫吧,但却比瘟疫还可怖。
人受浊气污染便会转为人傀。
人傀是一种半人半尸的状态,随着污染程度加深,人的状态趋无,直至丧失所有理智。”
“这段过程持续时间因人而异。”
“而你们之所以会被感染,据老夫猜测是之前在落霞山上受伤,伤口被山上浊气所染。”
“你们现阶段污染程度还较轻,一旦完全污染便会理智尽消,以人为食——”
喻大夫声音温润醇厚,但在场众人听完都不由得毛骨悚然。
他们可都是见识过之前菜市场那人是如何撕咬他人的。
我们……也会变成那样吗?
一时间满室寂静一片,绝望不断蔓延。
静静姑娘红着眼问:“喻大夫,这个病是治不好的吗?”
喻大夫歉疚的看着她:“以我目前的水平还不行。
我与几位医修道友勉力能制成延缓傀化速度的药,但……”
言下之意大家都知道。
难怪啊,难怪那吴姓修士会怜悯他们。
对将死之人,总会多些宽佑。
夏佑摸着身前的布袋,土拨鼠的身体带着些微的起伏,他指尖的冰凉和土拨鼠身躯的温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鼠啊,你爸我好像要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