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大家也就起来了,晚秋的早晨已有了些凉意,但还不算冷。大人们都是直接用冷水洗,洗漱完,也就去了睡意。春娘温了一壶水,是留给两个孩子和文娘,文娘体虚不能受寒。
过会,大家又各自忙起来。
阿爹去镇上,酒楼里包两餐,便不在家里吃。大伯和阿爷去了地里,阿圆见家里的沙树枝已经不多了,和阿奶说了一声就出门了。李氏去喂家里的牲畜,春娘准备做早食,就连七八岁的虎子也起来了。
文娘洗漱后,靠坐在竹榻上,手上织些帕子,春娘做好早食后,喊了文娘一声。文娘放下帕子,起身走出屋门,帮着端了碗,摆了筷子。
文娘的父亲是举人,在镇子上开了一家私塾,文娘从小在镇上生活,又自小身体虚弱,常年吃着药,所以平常很少做活,当年文娘看上村里的林明后,温举人原是不同意的,不想让女儿嫁过去吃苦,又是因为隔得远,有什么事情也很难照顾到。
后来是看到林明在镇子酒楼里做账房,一个月能得了两三两银子,林明又跟温举人承诺,即使嫁过来也让文娘和出嫁前过得一样舒心,不用做家里的活,文娘也是认定了林明,温举人才同意了。
之后大房里的长孙林学为到了启蒙的年纪,想送他去上学,但无奈银钱不够,也是在温举人那里做了几年学生,如此攒够了钱去上学时,才不至于落后,家里也是对温举人甚是感激。后来林学为也是顺利考过了县试和府试,成了童生,现今在镇上私塾里读书,正准备接下来的院试,平常除了休沐日不回来。
成婚后,林明也确实做到了,文娘在家里只是做些帕子、衣裳,和在镇上时一样。平日里的两餐便是春娘和李氏轮流做的,家里的其他活,喂牲畜、照料菜地也是李氏和春娘在做,文娘是不管的,李氏平常也是对文娘多有照顾。
今天早食便是一碟酸辣萝卜干,十几个饼子,各有一碗野菜汤。
摆上桌后一会儿,在田地里干活的两人也一起回来了,田里种的是两季稻,现在刚收完稻,暂时还不用种下一级稻,但地里的小麦已经种下去了,天天都要去走一走,除草、泼水、病虫害,都有可能影响到明年的收成。
七八岁的虎子还在院子里玩泥巴,被春娘捉住洗了手。
众人坐下后,却不见阿圆,文娘便问:“娘,阿圆没回来吗?”
春娘说:“以往我早食还未做好,阿圆就背着柴火回来了,今天倒是晚了。”
李氏叫自己儿子去一趟,“阿平去看看,是不是阿圆遇到什么麻烦了?”林平起身出了门,拿了一个饼子,向山里的沙树林走去。
这时候村里的人都回家吃早饭了,林平一路走来,都没看到任何人。快到山脚时,林平看到一只翻倒的竹筐,里面大部分沙树枝撒在竹筐边上。快步走过去,一看,那根竹耙也躺在不远处的地上。但附近不见阿圆身影,此地开阔,很容易就能看到附近有没有人。
往山上望去,只见各种树木伫立,野草丛生,只有风吹过时,树叶的簌簌,并不见人影。在山脚附近寻了一会儿,又喊了几声,仍是无人应答,急忙收拾了地上的沙树枝,背上竹筐拿上竹耙,快步回了家。
到家时林平气喘吁吁,还未放下东西,便连忙告诉了众人这件事情,还在吃饭的众人一时停下了筷子,目露惊疑,又转为担忧。
随即林成业把手中的饼子几口吃完,去找村长,林平牵驴准备去镇上,告诉二弟一声,春娘赶上来递给他几块饼子。这餐饭其余人吃得食不下咽,在家中焦急得等待消息。
林成业到了村长家,这时村长刚吃完早食,坐在堂屋喝茶。上前跟村长说明情况。村长说:“这种事情,过了一定时间才能算失踪,才好报官,这会子也只能让村里出几个人去山那边找找看。”
村长见林老弟如此担心,便又宽慰道:“或者并没有出什么事,只是不小心掉进了猎户的陷阱,又或者迷了路。我这就去找些人,先尽力找找看。要是没找到人,明天我就去里正那。”
这只是安慰的话,谁都知道那竹筐掉在山脚,人却不见了,更不可能掉进山上的陷阱了。林成业也明白,只是不太敢往糟糕的方向想。
说完村长同林老弟出了门,召集村里的人去祠堂,说了一下事情的大概,让每家出一两个人去山上找人。这时有一人找上村长,说自己家春溪不见了,大家这才知道还有一名女子也不见了。
眼下竟有两名女子不见了,也算不得是小事了,喊上众人赶紧去找人。三四十个人上了山,从山脚四处分散开,往不同方向寻去,又间歇喊着名字。
“阿圆……春溪……”“阿圆……春溪……”
却始终不见人应答,山中只剩喊声回荡。
林成业也跟着一起上了山,脸上焦急,往好了想,阿圆掉进了陷阱,受了伤,也可能阿圆不小心滑了一跤,跌下了山坡昏迷了,才没有应答,只怕二人是真失踪了,被人绑走了,那她们的生命安全可就难以保证了,想到这脸上的担忧更加明显。
安湖镇上,林平找到了林明,把事情经过又说了一遍。“我去告诉东家的一声,我们现在就回去。”要是在这干等着,只怕是也算不好帐的。林明急忙向东家说明缘由,请了一天假,和他大哥一同赶回去。
路上两人相互说着这件事,“看情况不像是自己不见了,倒像是被人给绑走了,好一点是村里的那些无赖混混,还容易找得到人,差一点只怕就是山中的那些山匪了,只靠我们自己很难找到,现下又还未到以失踪案报官的时候。”
“从村长上告给里正,里正再去上告给县令。中间的过程需要两三天,只盼村里能找到些线索。”
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找到她们或者提前上告给官府。
临近午时,有人在一棵大树下面的草丛里拾到一张干净的帕子,上面绣着几个字和一些花草。连忙交给了村长,又说了是在哪发现的,村长又喊来阿圆家人和春溪爹娘,让他们认认是不是春溪或阿圆的,李氏一眼就看出了这是阿圆用的。
既然有了证据,村长就马不停蹄的赶去告诉里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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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山匪打开了门,叫阿圆几人去做饭,好迎接他们的大当家回来,到时给大当家接风洗尘。简陋的灶台旁边放着几只鸡,还有一些腊肉腊鱼,以及米啊面啊之类的东西,其中大部分都是从村里抢来的。
好不容易出了屋子,阿圆小心努力地观察周围的情况,仔细记下来。
几个还未出嫁的姑娘不怎么熟练,旁边又站着几个山匪虎视眈眈,一时不敢动手。还是桃花姐率先走过去,让她们去烧火,自己麻利把鸡杀了接了血,等水烧开后烫鸡去毛,其余人也跟着忙活起来,淘米煮饭,烧火,洗菜,切菜剁肉,炒菜。
这些精细的白米、肉、鸡,是村里人平日里拣省下来的,这些东西都是精打细算着,或者等到某些重大日子在才会做,平常是不敢放开吃的,现在竟被抢来全让山匪给糟蹋了。
阿圆真想下点药,可身上并无这类东西。而且他们大当家今天就要回来了,只盼着官府那边能早些找来或者抓住那帮山匪。
还是得想办法,不能坐以待毙,如果官府那边没有动静,那她们自己也要想办法逃出去。
如果是白天的话,山匪他们还在外面看管着,一旦闹出的动静也能立即被察觉,但如果到了晚上,借着夜色逃走倒是容易许多,但又不清楚这里是在哪里,附近若是有野兽,一不小心就会命丧野兽之口。
阿圆她们做好饭之后就被山匪推进了屋子,锁上了门。阿圆她们在屋里提心吊胆的等着,生怕抢粮的山匪在下一秒就回来了。
直到天黑了,那山匪大当家还没有回来,一些山匪担心害怕:“大当家的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不会被官府那边抓住了吗?”
三当家心里突然响起一道惊雷,从大哥提出抢粮这个主意时,他心里就一直提心吊胆,但不敢去想,不过脸上仍面不改色地说:“或许只是天黑耽搁了,等到明天再看看。”
屋子里,阿圆也跟她们商量说要逃跑的事情,春溪第一个响应,说:“阿圆姐,除了你被打晕带进来,我们其他人都是走进来的,知道路怎么走,只怕晚上辨不清方向。其实这里并不在深山中,快进深山时往左拐了个弯,而且我们进来时,没有看到附近有什么野兽,也没有听到野兽的声音,阿圆姐,晚上可以一试。”
“我们五个人一起逃走的话,会不会目标太大?”
“但如果被他们发现了,我们五个人就分开跑,既能分散山匪们的注意力,每个人身后追来的山匪人数也会减少,更有可能逃掉。”
“而且只要有一个人能够逃出去,告诉官府,这样大家就都能获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