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伴见情势不妙,这小娘子看上去是个狠角色,方才被撞那一下她胳膊现在还痛着呢,继续吃瓜下去柳氏怕是讨不着好,忙上前按住人肩膀。
劝道,“哎,别说了,对自家侄女说这些干啥呢,方才不是说要回去吗,走吧走吧……”
柳氏虽一脸屈辱和不甘,这会被人一拉,倒是冷静下来想到方才推自己那力道,真跟这白眼狼打起来真有可能吃瘪,心里一松动,到底还是被女伴拉着,骂骂咧咧离开了桑榆的摊子。
柳氏被劝退得快,摊子周围没闹出什么动静。
柳氏二人匆匆离去,同刚解完手回来的隔壁玉米摊大婶擦了个肩,大婶一眼瞧见柳氏气成猪肝的脸色,又见不远处桑榆姐弟俩看着柳氏的方向窃窃私语,她嗅觉灵敏,加上摆摊多年,马上就闻到一丝不对劲。
一回到摊位,先谢过桑榆姐弟帮忙照看摊位,接着向他们俩打听,问刚才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高兴的事。
桑榆神色自然道,“没事,一个无赖想吃白食,被我们赶走了。”
大婶惊讶,“这年头,还有这等厚脸皮的人?”
“多着呢,只是大婶运气好,没机会遇上。”桑榆看着前头渐渐看不见的人影冷笑。
大婶便不再追问,扫了一眼正在打包生腌的桑泽,见桶已经见底,打趣道,“哟,这生腌都快卖完了吧,青团也快了,你们这两样吃食,销量不错啊。很快可以收摊回家了吧?”
桑泽一扫刚才脸上的阴霾,露出一个憨笑,“对呀,等会我和阿姐就可以回家了。”
本以为今日因为船先载了另外的船客,到码头比平日晚了一个时辰,卖完这些吃食只怕要到晚上了,没成想这刚到晌午,吃食就卖得差不多了。
他本来还担心今日要是收摊晚了,阿姐不会让他上闻渡家玩。
他松口气的同时,肩膀被一只手搭上。
桑榆瞧了下前头,让他收拾一下,剩下一点不用留在这顾摊了。
桑泽一头雾水,桑榆示意他往前面看。
前头迎面向他们走来的可不正是闻渡和他娘亲吗?
桑榆见闻渡有母亲陪着一块来找桑泽,两人手上各提着一只风筝,闻渡母亲跟桑榆打过招呼,说前头不远正好有草地,今日天气正好,不如就由她带着两个孩子在那附近放风筝。
桑榆认得她说的那地方,确实离码头这里很近。便给了两个孩子一人一个青团,让桑泽跟着母子俩去了。
再三交代等会自己收完摊买完东西,再过去接他回家,叮嘱他要乖,别给闻渡母子俩添麻烦。
桑泽连声应好,眼睛晶亮,等不及般从闻渡手里接过风筝,然后便要走,桑榆忙从背后喊住他,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了,想了半天也没印象,最后还是桑榆拿起一个小竹筒在他面前扬了扬,他这才记起要和阿渡一起吃的海螺蛳还没带上。
他奔过去,见桑榆手上拿着两个竹筒,“咦”了一声,“怎么有两个竹筒?”
“把这个也带上。等会吃海螺蛳或是放风筝渴了,也有水喝。”说完将两个竹筒挂上了他的脖子。
闻渡母亲笑着点头,闻渡也跟着笑了,对桑泽道,“你阿姐对你可真好,”然后看看身后的母亲,“跟我娘亲对我一样好。”把闻母逗得捏儿子粉嫩嫩的小脸蛋,“你就一张小嘴甜,会哄娘开心。”
“谢谢阿姐。”桑泽笑着飞快接过阿姐手里的竹筒,开心地跟着母子二人离开了。
到底是八岁的小孩,正是天真烂漫爱玩的年纪。之前他们家没有条件,桑泽没法像别家小孩一样玩耍,现在他有她这个阿姐了,是应该给他创造机会,留一些像样的童年回忆。
“小娘子,生腌……生腌蟟蛁……还有没有?”一名男子脚步匆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桑榆摊位前停下,气喘如牛道。
一阵不知是猪尿还是猪屎的味道扑鼻而来,桑榆不禁屏住呼吸,收回望向前面三人背影的视线,目光前移,盯着眼前男子,柔声宽慰道,“还有还有,您别急,歇息一会儿再说。”
男子身穿灰色对襟背心,衣服上带着明显的脏污痕迹,额头鬓角上汗水直往下淌 。不难猜到方才那阵味道正是他带来的。
“太好了,总算没跟上回一样卖光,你还剩下几份?我全要了,”男子看着桶底黄壳鲜亮的蟟蛁,喉咙咽了咽,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抱怨道,“哎不是我说,小娘子你这摊位怎么越搬越偏啊,方才让我一顿好找,好在最后还是被我找到了。”
来客扫过眼前摆放整齐的三包生腌蟟蛁,语气里充满抢到今日最后几份的庆幸和欢喜。
男子是这村里的杀猪匠,上回店里老板分给他吃了几个生腌蟟蛁,油亮的蟟蛁一入口,他立马就被这小东西征服了,家里的老娘前年眼睛完全看不见后,胃口变得越来越差,他昨日只吃了一个,其他的舍不得吃带回家给老母亲尝鲜,没想到老母亲就着那一小碟生腌蟟蛁,居然连喝了两碗粥。
昨日他出来遍寻这小娘子不到,今日他特地跟老板告假出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给他找到了摊位。母亲这下可以吃个痛快了。
“没办法,今日来晚了,没找到好位置,让您好找真是对不住,”桑榆瞥了眼桶底,约摸还剩下半份生腌的光景,笑道,“得亏今日您来得巧,一共还剩下包好的三份,另外桶底剩下的不到一份,一并也免费送给您,感谢您对我们小食摊的支持。”
那客人闻言大喜,“那敢情好,我就先谢过小娘子了。”
送走前面的男客人,剩下的几个青团,在她的吆喝声下,紧接着也很快被路过的几个年轻小娘子买走。
收摊前桑榆清点了今日收的钱,青团今日做的都是有印花的,不算送玉米大婶的一个,她给桑泽和阿渡的两个,她自己吃的一个,今日一共卖了61个,一个青团3文钱,合计卖了183文钱。生腌蟟蛁卖了52份,一份4文钱,合计卖了208文钱,两样加一块今日一共收入391文钱。
上回摆摊除去采购还剩下148文钱,方才搭船过来用去了10文钱,剩下的138文,给了谢舟50文钱作为预付木床的定金,家里还剩下88文钱。
加上今日摆摊挣的钱,他们目前一共剩下489文。等会还要采购,家里糯米粉用得快,面粉、糖和酱油也要再添一些,预计还要再花八十文钱。
清点完钱,桑榆这才觉出口干舌燥,她坐了下来,打开竹筒,凑到嘴边,可惜里边倒不出一滴水。
今日吆喝过度,竹筒里的水早就被她喝光了。
她望着天上的大太阳,这日子越发热了,要是有酸梅汤喝就好了,这正是喝酸梅汤的好时候。
她是个想到就做的性子。
想喝酸梅汤,这还不简单,去药铺看看有没有原料不就成了。
这个时代的药铺东西还是挺方便的,乌梅、山楂片、陈皮、甘草,全给她找齐了。她还额外加了些酸枣和菊花进去,再要一些冰糖,一份酸梅汤配方这就齐活了。
这样的天不光她觉得热,上这赶集的人肯定也热。不如明日多煮一些,放进井里冰一晚,明日倒一些上这试水卖卖看。
反正她本人对酸梅汤爱得不行,在奶茶尚未大行其道的年代,大热天里喝上一瓶能让她社畜心情凉快一整天。这么好喝的冷饮不安利给全世界无产.阶级劳动者怎么行?
出了药铺,她把今日采购清单上的原料一一采购完,算了下今日的支出一共113文钱。489文扣掉113文,目前剩下376文钱。
这存钱速度还是不够快。要是能把生腌量做大,卖到县城去就好了。县城的人流量大,有钱人也多,一定能赚得比这多出好几倍。当然前提是原材料的量上得来,除了加大蟟蛁的采挖量,还得增加其他生腌替代材料才行。
要是能自己游去外滩那块礁石泥沙遍布的沃土上寻一寻就好了。所以不会游水,以及靠临时雇用不确定性很大的船夫这两个问题,还是得尽早解决才行。
买一条小船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学游水要请谁帮忙才好呢?首先排除江一帆那个嬉皮笑脸的,他要是知道她想学游泳,别的不说,肯定先嘲笑她一番。
桑榆边走边在心里思索,不知不觉很快就看到了不远处放风筝的桑泽他们。
桑榆到放风筝的空地接走了桑泽,顺便给两小只一人带了一支糖葫芦,姐弟俩开开心心坐船回家。
桑泽玩得开心,这会儿累了,在船上靠着桑榆的肩膀睡了会,下船的时候眼睛迷迷瞪瞪一副没睡醒的样儿,要不是桑榆扶着,差点就落水里了。
这一幕恰好落在樊婆子眼里,她心头一跳,急忙跑过去扶住桑泽另一只手,“哎哟,怎地这么不小心。这海水的事,可不兴儿戏。”
桑泽还是第一次听见樊婆子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对他说话。
他不知道的是樊婆子表情凝重,是因为去年她家二丫和邻居小孩趁他们大人没注意,偷偷跑上别人的船玩,船上没有大人在,其中一个小孩下船的时候踩空落海里,差点没救回来。
她已经等在岸边多时。昨日桑榆和樊婆子说好今天收摊回来,要教她识别蟟蛁,她在家里闲来无事,按桑榆说的时辰提前半个时辰出来等她,碰巧看到了刚才这一幕,想起惊险往事这才忍不住劝姐弟俩。
桑榆是在海里溺水过一次的人,自然晓得樊婆子这话里的分量。便跟着叮咛了桑泽几句,让他以后上下船都要看着点脚下,千万别掉进去,他们姐弟俩谁都不会水,万一到时候他们任何一个掉海里去了,周围又没人在的情况下,小命可就难保了。
毕竟不是每一次溺水都能遇见人刚好下工回来捞你一场。
桑榆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
忽然想到和那人约好来做木床的时间正好是明日。
桑泽想起桑榆那次差点淹死的事,三分睡意顿时醒了五分,眼睛瞪得铜铃大,直直盯紧脚下,避开正在翻起的浪口,被两个大人吓唬一回后,上岸途中一点也不敢含糊。
姐弟二人收好木桶竹篮扁担等一应东西,刚要和樊婆子往远点的礁石走去,就听得后面扬起一道讨人厌的声音。
“哟,我当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