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景珩笑嘻嘻的,“再过几年,我就要比你高了。”
祁昭在她脑袋上轻敲了一下,笑道:“既然想长个子,为什么不吃青菜。”
大概是因为这两年间两人的生活好了不少,景珩在饮食上也挑剔了些,一开始缺衣少食的时候,她从未挑过嘴。
闻言,景珩瘪瘪嘴,委屈道:“青菜不好吃嘛,尤其是白菜,怎么可以那么难吃,不管怎么做都像是在啃木头。”
““师尊,你不要让我吃青菜了嘛,我不吃青菜也可以长高的。”景珩耐心蛊惑她,“你看我这两年也没吃多少青菜,但是也长了快一尺呀。”
“不可以。”祁昭拒绝着,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软软的,“少在这和我磨牙,不行就是不行。”
景珩顺势捧着她的手,在上面蹭了蹭。
祁昭收回手,“就这样说定了,中午做蔬菜饼,我看着你吃。”
脸颊上柔软的触感消失,景珩遗憾道:“好吧。”
不过两人还是没吃上蔬菜饼,当太阳斜斜飞到碎月殿顶上时,祁昭忽然望见宫里升起了好几缕青烟。
宫中除尚食局外一般不许见火,怎么会有烟呢?
“哦,那个呀。”景珩利落地挽了个剑花,收起木剑擦了把汗,“今天是清明,宫中不禁烟火,宫人可以随意祭拜亲人,只要注意着别走水了就好。”
清明。祁昭一愣,竟然都到清明了,她视线再一扫,看到了院子角落放着一个用过的香炉,香炉里插着三根香,还有几张未燃尽的纸钱。
原来今天景珩起了个大早是为了祭奠孙秀华。
祁昭看着香炉里飞出来一撮灰,飘飘扬扬地飞进梨树,游荡着落在了景珩耳畔,上下浮动一下后停在景珩鬓边不动了。
景珩抬手摸见尚带着余温的香灰,笑出来。
祁昭收回视线,折下一根梨树枝在手里比划,“说来燕国的清明,好像是踏春的日子。”
从入了春,她和景珩就没出过宫了,今日天朗气清,正是出宫游玩的好日子。
所以我们出去散散心吧。
今天的上京确实热闹,大街上人来人往,年轻的男男女女三三两两走在街上,路边是卖各种小玩意的铺子。
“这是纸鸢吗?”祁昭这是第一次在上京的清明节出门,她停在一个小摊前,注视着摊子上的几个纸鸢。
“是的。”景珩也停下,她拿起几个纸鸢看,低声问身边的人,“师尊觉得哪个好看?”
祁昭看着她一个一个拿起来看,大约五六个之后道:“这个好看。”
那是一只火红的,漂亮的凤凰,景珩放下别的,手里只留下这个凤凰。
摊主热情地招呼她,“小娘子好眼光,这只纸鸢是我做得最好的一只了,你看看这做工,这走线,别家哪有这手艺?”
“多少钱,我买了。”景珩解下荷包,往外掏钱。
“不贵不贵,就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祁昭惊呼。
“多少?”景珩停下掏钱的手,瞪了摊主一眼,“一两银子一个纸鸢,你怎么不去抢啊?”
“就是就是。”祁昭附和,“一张纸,几根木头,就能卖一两银子吗?那上京什么都不要做了,只卖纸鸢就够致富了。”
摊主见这气度不凡的小姑娘不仅没钱,还不好骗,恼羞成怒地伸手要夺纸鸢,“说一两就是一两,我,我这还卖便宜了呢,要不是看你年纪小,我还想卖五两银子呢!”
“滚滚滚。”她满脸不耐烦,浑浊的两个眼珠又忽地一转,迅速打量一下景珩后心生一计,她搭在纸鸢上的手一使劲,“咯噔”一声响后,凤凰从正中裂成两半。
她立马大叫:“这没娘生没娘养的崽子忒可恶,见我不卖纸鸢给你,就扯坏了她,你赔钱!”
摊主嘴里骂骂咧咧的,直要景珩给她个说话。
她嗓门大,旁边已经有很多人注意到这里了,这摊主平日就蛮横,今天又立志要趁着清明大赚一比,这样的情形也不是众人第一次见了。
但这次欺负的是一个小孩,有人不忿,“啧”了一声要上前,却被身边人急急拉住,压低声音道:“妹子,听我一句劝,这人的闲事你少管,她有个隔了几层的姨妹在大帝姬府里做事。”
听见如日中天的大帝姬的名字,这人登时冷静下来,抿了抿嘴不动了。
周围安静下来后,摊主更猖狂了,她大睁着两个眼睛,呲牙咧嘴地逼问景珩:“你可想好了,不赔我这风筝,后果你是知道的。”
人群中央,景珩缓缓撩起眼皮看她,手里还抓着半截凤凰纸鸢。
今天是清明,她穿了一声白衣,身上半点点缀也没有,乌黑的长发,也只用了根朴素的木钗挽起。此时一语不发的样子看在众人眼里,浑然就是一个被恶霸吓傻了的少不经事的孩子。
有人为这个倒霉的孩子叹息,“可怜呢。”
唯独正对着景珩的摊主不这样想,她咽了咽口水,寒意慢慢爬上脊背,微晃了下身子撑在摊子上,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一张脸,怎么会出现那么可怕的眼神,简直,简直比街口屠夫杀猪时的眼神还可怕。
她开始后悔,头上渗出一点冷汗,早知道不该看她好欺负就欺负她的。
景珩眼睛黑沉沉的,慢慢朝摊主走了两步,两人之间一片岑寂,明明景珩还没干什么,摊主就瞳孔骤缩,身体朝后倒,“你想干嘛,我告诉你,别乱来啊,你刚才也听到了,我姨妹可是......”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了,在景珩要做些什么之前,人堆里出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欸呀呀,荆小妹身量见长啊,我方才都没认出来呢。”
景珩一愣,站在不远处的祁昭也一愣,这声音是......
陈落在众人或诧异,或怜悯,或奇怪的眼神中微微拱手道:“又见面了。”
她走出来,方才劝说别人不要多管闲事之人又伸手拉她,“你可知——”
陈落抬手拂开路人,眼含深意,向景珩笑了一下,“无妨。”
景珩眼神一动,从摊主身边移开,朝陈落回礼,“一别两年,陈姐姐风采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