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蓝笋山不是景区吗，为什么这边没有售票口？”

“因为我们走的是野路。”

蓝笋山是海市为数不多的山之一，共设两个检票口，东边一个，西边一个，南北两面则因为山崖陡峭没有设置，而是围了几圈栅栏，挂上了“禁止进入”的牌子。

但显然，林越寻不是个守规矩的人，颜一初更没有规矩意识。

林越寻带颜一初从南边的石坡爬上去，找了未经开垦的路往上走。

“我们为什么要走野路？”

明明他也有证件，林越寻也有证件，为什么还要偷偷摸摸走野路？

“因为，杜衍璋去的地方，走大路到不了。”

杜衍璋远远地停在不远处的一处崖壁，居高临下看着两人。

蓝笋山不高，被开发成景区之后修了一条环山的公路供游客和车辆上下，但也有大片未被开发的区域，比如杜衍璋停留的崖壁，正在蓝笋山的南面，没有路通向那边。

“她真的在等我们。”

颜一初觉得这些鬼都蛮奇怪的，为什么一定要等他们过去？

崖壁有二三十米高，光秃秃的，偶有缝隙里钻出几棵瘦弱的树苗。崖壁前面，是一个直径五六米的坑，像是很多年前巨石滚落砸出来的大坑，现在泥填了起来，又长满了草，几乎与地面齐平。

杜衍璋停在崖壁，然后消失了。

林越寻从旁边捡了根枯枝用来探路，在杂草丛生中挑出一条能走的小径。

“她又去哪儿了？”

“不知道。”颜一初打量四周，“就在这里消失了。她总不能是把我们引过来，让我们在这里面壁思过吧？”

不能吧，杜衍璋再怎么说生前活了快二十年，死后又游荡了十七年，不能这么幼稚吧？

“可能附近有入口。”

颜一初指着平滑的崖壁：“你说这个崖壁，有进去的路？”

林越寻点头。

他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以前我到过一片红崖山，那里有一个约定俗成的名号——魔鬼城。”

叫魔鬼城的地方很多，尤其是在西北一带，这些地方被叫做魔鬼城的原因也差不多，基本都是狂风穿过时发出类似鬼哭狼嚎的声响，还有奇特的地貌形态和荒凉环境，显得那些高大、崎岖的山阴森恐怖。

红崖山也差不多，由上百座堡状残峰、石墙或石柱构成，其间蜿蜒曲折穿插了几百上千条巷谷，有的通往下一条巷谷，有的通向死胡同，有的通向嶂谷。总之，只有一条路能进出，而要在这几百上千条巷谷中找到那一条生路，简直难如登天。

林越寻不是喜欢找死的人，他进入红崖山完全是巧合。

他在红崖山里绕了一整天，没有找到出路，反而是在一条死路遇到了引他进来的鬼魂，还有被那鬼魂索命的逃犯的尸体。

鬼魂报了仇，正要离开。在离开前，鬼魂告诉他，红崖山有一条近道，只需两个小时就可以走出去。

红崖山的石壁上有很多机关，只要找对了机关，崖壁上的石板就会打开，露出里面幽深的通道，顺着通道，即可走出魔鬼城。

林越寻拿着枯枝在崖壁上戳来戳去，“咔哒”一声，还真让他戳到了什么。

颜一初看着崖壁上一块小小的凸起，好奇道：“这看上去不就是一块凸起的石头吗，真的是机关？”

“按理来说，是这样。”

不管是伪装型机关、重力感应装置还是齿轮传动机关，都一定有一个机关来触发整套系统，再由系统传送打开大门。

林越寻按下凸起石头的时候，明明崖壁背后传来了齿轮转动的声音，但这里什么变化都没有，静悄悄的，反而能听到崖壁那边游客的喧闹声。

齿轮“咔哒咔哒”响着，颜一初听得出来，那是齿轮传动系统运转的声音。

可为什么什么反应都没有呢？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齿轮转动的速度也来越快，颜一初心里渐渐升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好！”

林越寻还没弄懂“不好”是什么意思，脚下看似与周遭毫无差别，却突然如流沙般塌陷，失重感裹挟着阴冷的地气瞬间攀上脊背，林越寻下一秒就掉到了地上。

脚下的塌陷不算高，五六米的样子，又有地下松软的土作为缓冲，林越寻不至于摔死，但他似乎听到了身上的骨头被摔错位的声音。

来不及反应，头顶的石板“嘭”地一声合拢，本就只剩一线光亮的地道瞬间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嘶……”林越寻挣扎着坐起来，揉了揉直接和土地来了个亲密接触的手肘和屁股，忽然发现黑漆漆的甬道里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颜一初。”林越寻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这才看清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他的头顶是先前站的凹下去的深坑，再往前走一步，就是他摁下的机关打开的石门。石门那头幽深黑暗，以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手电筒的光照不清。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颜一初不见了。

在地面的时候，颜一初就挨着站在他的旁边，按理说，他会一起掉下来，可现在人不见了。

林越寻再次尝试叫他的名字：“颜一初！”

“你先别叫了。”

林越寻听到了颜一初的声音，确认声音就是从自己周遭传过来的，可举着手机转了一圈，连个人影也没看见。

“你在哪儿？”

他知道颜一初不是人，但这样能听见声音见不到人，他还是有些心里发毛。

“你先保证，看见我出现不会被吓到。”

“我鬼都不知道见了多少，放心吧。”

可林越寻怎么也没想到，颜一初的出现实在诡异……他看见空荡荡的地方，忽然就有一团半透明的气体出现，然后逐渐凝聚……

林越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没有中毒或出现幻觉，而是眼前的的确确有一团气体正在凝聚，最终凝成了一个人形。

“你……”林越寻一直知道颜一初不是人，但不确定他究竟是鬼还是妖，又或者是其他什么有灵的非人生物，但——

“我没有被吓到，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

颜一初在意识到不好时就变回了原形，所以只有林越寻一个人掉下地道，他则在确认安全之后才从上面下来，还没来得及化出人形。

颜一初确定自己的形状完整之后才回答：“变形者，通俗点来讲，是气。”

“气？”林越寻伸出手，在空中挥动几下，“你的意思是，我们呼吸所必需的，空气的气？”

“差不多吧。”

颜一初没有思考过自己的成分到底有哪些，是不是和空气一样，由氮、氧等组成，但是他很明确，自己就是气，弥散在空中，聚时成形，散时则不可见。

林越寻恍然：“难怪……”

难怪，颜一初能看见杜衍璋留下的“尾巴”，难怪，他能看到那些鬼魂。

“别管这些了，不重要。”颜一初提醒他，“这地道尘封多年了吧？氧气应该不多，我们得赶紧找到出口。”

他是气，没有氧气不会死，但林越寻是人。

林越寻点头：“这边，就是我们先前面对的岩壁一侧。”

岩壁的门和他们先前所站的地面由同一个机关控制，不同的是，头顶的地面已经合拢，但是石门仍然保持敞开。

林越寻抚摸着石门：“这门……似乎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你怎么知道，你还会盗墓？”

“……这不是墓。再说了——”林越寻擦拭着石门上雕刻的花纹，“这就是普通的天然石石门。四五十年前，因为技术的发展，工人已经开始使用人造石，人造石成本低但不耐用，所以有经济基础的人家还是会使用天然石。你看这个双狮抱鼓石门墩，是汉白玉做的，近三十年也鲜有人使用这种材质、风格的门墩。再看这个五角星的装饰图案，也是四五十年前流行的样式，尤其在北城。”

林越寻判断：“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门，就是距今四五十年前打造的。”

颜一初走进，抚上石门上雕刻的繁复图案：“所以，这是四五十年前打造的石门，却又不是墓门……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是墓门，但现在地处地底？难道这四五十年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这扇立在地面的石门塌陷到了地下？”

“可能性不大。海市地势平坦，没有发生过称得上严重的地震、塌方等类似灾害，而这里又是景区没有开发的地方。所以，这石门大概率是有人刻意设置在地下的。”

颜一初不懂：“又不是墓，设置在地下的目的是什么？”

林越寻把手机朝向门，门那头的匝道阴森、漆黑，还飘着阵阵寒气，让人头皮发麻。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匝道像一条隧道，大概五十多米。应该走到蓝笋山的正下方了，他们的上方是天然岩石形成的弧顶，两侧、地面也都是自然形成的石头由人工铺设而成，石头缝隙里长满了苔藓类植物，其间甚至能看到几朵小红花。

穿过匝道，脚下的石块突然下沉，林越寻以为又是什么会让他突然掉进坑里的机关，赶紧借颜一初的力跳到旁边。可意想中的坑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匝道以及匝道那头的空间突然变得明亮刺眼。

光源是一盏盏整齐排列的蜡烛。不知道那石块带动的是什么机关，竟然让蜡烛都被一一点燃。

视线豁然开朗，两人面前的是一个形状大致呈现被切割成半椭圆体的空间，巴洛克式的石壁穹顶上雕刻着复杂的图案，有藤蔓顺着两侧的石柱蔓延下来，一直垂到地面，又缠绕上中央水池的边缘，从水池中汲取水分。

“奇怪……”

“奇怪什么？”

林越寻走近：“这里……真的很像一个墓室。”

“可杜衍璋为什么要带我们来到这个墓室？她的尸体在这里吗，还是希望我们帮其他人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