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像了。”
“简直一模一样。”
“这、这色调的氛围、色块分布和颜色的把控……”
这些画一拿出来,《幻想》都不够摆在一起看的。
能进这展子的,或多或少都有些艺术鉴赏的能力。
这些黑衣保镖带进来的画,那水平可不是高了一两个档次啊!
“乖乖,小虾米看大海啊。这比什么。”
无需多言,《幻想》就像是个拙劣模仿的跳梁小丑。
“不可能……”涂北面色苍白,“你怎么可能还能拿出来。我明明、我明明……”
喻柠“哼”了声:“你明明毁了所有的画,还破坏了监控对吗?我们明明不该拿出证据的。可惜啊,人在做天在看。当你生出恶念的时候,你就注定了要为此付出代价。”
涂北:“开什么玩笑,这最多就是色彩雷同!谁规定的色彩相似就是抄袭?我和池雪霁出自同一个学院,受教学风格影响,这点相似本就在情理之中。”
喻柠气得想过去揍他一拳,却被池雪霁拉住。
“你拉着我做什么?你没听到这家伙说的话啊?怎么有人这么不要脸,就差把你的颜色全搬过去了,这还能狡辩?涂北,你真当大家都是瞎子啊?”
然而喻柠的实话,却没几个人敢应和的。
再怎么说,涂北今天的画展都是于弋牵线的。
谁要是第一个站出来给池雪霁说话,那不是在打于大师的脸面吗?
“涂北说得其实也没错,毕竟法律没有明文规定,色彩雷同算不算抄袭。这最多就是画风和创意恰好相撞。”
池雪霁忽然开口:“是,法律没有判定色彩抄袭算不算抄袭,你可以辩解,这只是过度借鉴了我的色彩风格。那……那副《治愈者》又怎么说?”
人群中又炸开锅:“什么?关《治愈者》什么事?”
“对啊,我从没见过池雪霁有那样的画风啊。《治愈者》的笔触看得出还有些稚嫩,但形式夸张大胆,和池雪霁追求精巧构思的风格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
听到这,涂北又稍微冷静了些,他强装镇定,让自己和池雪霁对视时不至于心里发虚:“池师哥,这次你还有什么证据?”
喻柠连番发问:“这幅画是你什么时候画的,你能精确到具体哪一天的时间段吗?你画了多久,又是在什么地方画的?用的颜料是什么?那幅画中惯用的笔刷又是什么?”
涂北被一连串的问题砸得发懵,他据理力争:“我是在问池师哥,和你有什么关系!”
“好,那我也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你能回答得上来吗?小师弟。”
周围安静得可怕,涂北粗重的呼吸声便显得格外突出:“是我四年前画的。应该是……夏天。六月末七月初的样子。颜料和笔刷……时间太久了,这我怎么可能记得住。”
喻柠异常笃定的表情让涂北没由来的心慌:“怎么,你难道想随口胡诌几句,就来定我的罪?”
“这种东西还需要胡诌?”喻柠靠近画作,认真地盯看一会,“是四年前画的不错。时间应该是……”
“够了。师兄弟一场,闹成这样,传出去像什么样子。”于弋黑着脸,“这位喻小姐,还请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绘画训练的时间那么久,怎么可能把自己画过的每幅画都记得清清楚楚?人类的记忆是有限的,该把它运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此言差矣。”喻柠不满反驳,“对画师而言,画作难道不是他的孩子吗?会有人对自己画过得画,毫无印象?除非……这根本不是他画的,所以他编不出来!”
喻柠又很自然地推推池雪霁:“来,你说。”
池雪霁的眼神温柔了几秒:“这么相信我,信我记得那么清楚?”
“那当然。就算所有人都不信你,我也会信你的。”
喻柠把手贴在心口,满脸认真:“我能感觉到的,那就是你的画。不是什么涂北涂南说两句就能偷走的作品。”
池雪霁胸腔中涌动起一股澎湃的热意:
“6月27日。是我在维江的一个小镇画的。那儿六月还很冷,我当时想画雪景,但我又觉得,别的地方都是夏天,他们那儿永远只见得到雪,也太无趣了。所以我半途改了想法,我想画一个夏天送给他们。”
“你以为你随便说两句就是真相了?”涂北咬死不承认。
池雪霁不慌不忙地站到喻柠身边,有意无意地做出护着喻柠的动作,涂北状态不对,他怕一会这家伙会伤到喻柠。
“那什么才是真相呢?你所谓的迈出‘第一步’?”
池雪霁脸上的笑容弧度越来越大,涂北眼皮一颤,心脏不受控地加速跳动。
“如果我说,你形容的构思,无非是我画得不耐烦了,随意涂抹的一笔呢?”
人群中窃窃私语:“开玩笑的吧,这么好的画作,随意抹一笔是在想什么啊。”
池雪霁目光定定:“没在想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东西是画不出来的,我未曾经历过他们的夏天,也画不出维江人想象中的美好夏天。所以当他们提出质疑后,这就变成了一幅失败的画作,那么它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涂北,你很早就偷了这幅画吧?毕竟间隔了四年,我一时不会也不一定想得起来。”
池雪霁越说,涂北的表情就越是凝重。
“不过,偷我的废稿出来卖,我倒是着实没想到这点。”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什么?!”
“这是四年前的废稿?”
收藏家更是皱紧眉:“这位先生,您能保证,对自己说过的每句话负责吗?”
“当然可以,我为我所说的每个字负责。”
“还有,凯尔先生,你能看得上我四年前的废稿,我也是……深表荣幸。”
“不、我不相信!这就是我画的,和他池雪霁没有半分关系!”
喻柠轻咳一声:“凌助理,麻烦你帮忙联系一下维江的居住民。就池雪霁之前住的地方,应该还能找到人的吧?”
凌源没想到自己还没毕业,就有机会参与这样紧张刺激的打击抄袭者事件中,所以他表现得异常亢奋:“没问题喻小姐,我马上去联系。”
他办事效率很高,没过多久,他就带着视频电话过来了。
正宗维江风格的建筑,还有……
一个很兴奋、直往镜头前凑的小男孩:“嗨,池!你还记得我吗?”
“四年前,你教过我画画!”
“你还送了很多画给我。”
小男孩跟献宝似的,把一堆画捧到镜头跟前:“看得见吗池!你留下的画,我全都用画框裱起来了。我非常喜欢!”
凌助理外接了一个大显示屏,所有人都能看见——
先前被大家夸上天的那副《治愈者》,现在在小男孩那儿,有十几张……
画面氛围感都大差不差,只是可以发现,这些画都没画完,也对应了池雪霁所说的即兴创作,因为不满意,所以全当废稿了。
如果不是这个小男孩喜欢的话,这些废稿的下场大概就是垃圾桶吧。
没有比这更有力的证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