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里各式各样的餐厅看起来琳琅满目，日式韩式印度式，湘菜粤菜海底捞，每一家都有声音甜美的服务员站在门口，面带微笑询问是否要试试他们家的菜，热情的仿佛下一秒就要送进你的嘴里，但要是真的准备进去吃的话就会领到一串号码，而前面还有几十桌的人。

陈白昶他们现在就属于这种情况。

陈白昶不禁有些懊恼，顾宁相来的少，不了解这种情况，难道他自己还不了解吗，怎么就没有预约呢。

来的时候刚好临近饭点，本来想先买衣服错峰去吃，结果完全低估了休息日中心街商场的客流量，非但没能避开，反倒落得了个没饭吃的结果。

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难得出来一次，居然连吃饭都排不上号。

陈白昶觉得顾宁相如果是自己女朋友的话非要骂自己一顿不可。

顾宁相却不知道陈白昶在想什么，只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看起来像是饿到省电模式了。

顾宁相在陈白昶身后停下脚步，拉住陈白昶的手，出言道，“每一家的情况都差不多，还是选一家开始排队吧。”

顾宁相在心底默默估算了下，每一家餐厅看起来排队的人很多，但其实大概每五分钟就会出来一组人，再除去一些领了号码却中途离开的，排队的话，差不多半小时左右就能排到。

陈白昶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已经晃了这么久，实在有些不甘心，便一直逛逛逛想捡漏。闻言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绕了许久，连顾宁相都看不下去了。

陈白昶赶紧答应，“那也对，刚刚绕了那么久，你想排哪一家？”

顾宁相漆黑的眸子陷入沉思，没想到这个问题会抛向自己。

陈白昶看顾宁昭默默思考的样子，有些忍不住想笑，总觉得对方有些不真实，不真实到奇怪，奇怪到不像这个世界的活人，像伪人。

怎么事情都那么认真正经的样子？活人会这样吗。

顾宁相沉思良久也没开口，显然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仿佛在下国际象棋。

陈白昶伸手抚上顾宁相的脖颈，道，“要不粤菜吧，你身体不好，粤菜清淡些。”

顾宁相知道陈白昶不喜欢吃清淡的菜，因为在家里时每一次陈白昶做的餐食都很清淡，但是在给自己盛完以后还会再加一些辣口的调味料。

顾宁相顿了顿，道，“吃火锅吧。”

鸳鸯锅，两全其美。

顾宁相感受着脖颈手掌传来的温度，有些窃喜自己的小聪明。

陈白昶顺势直接搂住顾宁相，朝海底捞的方向走去。

刚好让顾宁相感受一下海底捞热情的服务。

果不其然，在靠近海底捞方向时还没等看到海底捞的牌子，服务员就热情的小跑过来，并展示传单热情的询问要不要吃海底捞。在得到陈白昶肯定的答复后引导他们领了号码，所幸前面的人并不多，大概十几分钟就能排到。

顾宁相在服务员热情地跑过来时候就有些不适应的往陈白昶身边靠了靠，显然是不太习惯这样热情的服务。

陈白昶看到顾宁相的动作干脆把胳膊往顾宁相肩膀一搭，心想这才哪到哪。

等下你知道他们的工资比我都高就老实了。

待服务员引领他们坐在门口的椅子离开后，陈白昶睨了一眼顾宁相，道，“他们这样热情是因为这是他们的工作要求，等你以后出息了会有更多人比他们还要热情的对你呢。”甚至送烟送酒送金条也不是不可能。

顾宁相这种人陈白昶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以后绝不是跟他一样领死工资的料，签个合同收个礼什么的，很正常。

顾宁相应该尽早习惯才是。

顾宁相却对这样的想法感到怪异，出言道，“我又不希望大家都对我很热情。”

热情洋溢的笑，毕恭毕敬的行为，又有几人是真心的呢。

倘若以后真的有出息了的代价是身旁无一人真心以待自己，那岂不是还不如普通人。

陈白昶笑了，心想还真是书中人会有的性格。

除了虚拟角色，哪有人会不喜欢被拍马屁的？

陈白昶将顾宁相额前的碎发撩开，想要看清顾宁相眼底的情绪。

顾宁相却因为陈白昶突然的动作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陈白昶想要干什么，有些迷茫警惕的看着陈白昶。

陈白昶觉得顾宁相越来越有趣了。

本以为只是扁平的书中角色，却又会慌张，会不安，会乖巧的收拾餐桌，会挣脱自己接触避开对视时的漩涡。

可若说他是现实中的人，陈白昶却又觉得他和所有真实的人都不一样，傲骨，沉稳，清高，有些时候还带了些自己也摸不清的执着。

“那你喜欢什么？”陈白昶出声询问道。

“你喜欢油麦菜和土豆，你还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陈白昶继续开口追问，双眼直视着顾宁相撩开碎发后清晰明亮的陈黑色眼眸。

顾宁相不清楚陈白昶突然询问这些的原因，眼睛不自觉的看向了别处，随后才轻声开口道，“我还喜欢魔芋和豆腐，喜欢巧克力和薯片。我讨厌动物的内脏和羊肉，讨厌吃辣，肚子会痛…”顾宁相吸了口气，将视线移回到陈白昶脸上，眼眸里带了些试探和期许，继续道，“我喜欢白色，但也不讨厌黑色，我讨厌过于明亮的颜色……”那些晃眼的颜色，时常让顾宁相觉得自己更加沉闷。

“我喜欢下雨天，但是讨厌下雪。我不喜欢赖床，醒了就会起。我不喜欢喜剧，但也不喜欢悲剧…”

“我不喜欢热闹，也不喜欢过于安静…”

顾宁相接下来说的话，都带了些迟疑。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喜欢些什么，但却又一股脑的想通通告诉陈白昶。

喜欢下雨天是因为下雨天时的阴冷潮湿让顾宁相在黑暗中显得不那么突兀，讨厌下雪天是因为这一年又要过去而顾宁相却觉得年年都一样，没有心意和期盼。

不喜欢赖床是因为小时候赖床会被辱骂打罚养成了习惯。

诙谐幽默的喜剧让顾宁相觉得虚假又不可触碰，悲剧却会让顾宁相感到绝望仿佛如自己的人生一样。

热闹让顾宁相觉得自己在世界中格外突兀，仿佛应该消失一般。过于安静也会让顾宁相觉得自己仿佛还跪在黑暗狭小的房间内，感受着潮水般的阴暗与不甘。

他所经历的人生不过十七年，却又仿佛将常人一辈子的苦都堆砌在了这十七年。

顾宁相时常不明白母亲既然讨厌自己又为什么会生下自己，更不明白自己既然不被世界所接纳又为什么还要继续存留于这个世界上。

他挣扎了十七年，本来已经放弃挣扎，却又在临死前触碰到黎明的光亮。

他开始想要试着活下来，摸一摸属于他的世界。

陈白昶怔神的听着顾宁相的倾诉，有些意外顾宁相居然倾吐了这么多，更意外顾宁相说到后来有些矛盾的性格。

陈白昶一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说些自相矛盾的话，却又在此刻有些理解了。

陈白昶握住顾宁相修长硌人的手，轻声道，“好，我会陪你感受接下来的世界。”

这一刻，仿佛嘈杂鼎沸的商场都安静了下来，人来人往的走廊也似乎变得人迹罕至般，全都销声匿迹，鸦雀无声。

他们直直的对视，感受着彼此指尖的温度，直到甜美缓慢的机械女声一字一顿的在头上响起，“请A53号顾客用餐，祝您用餐愉快。请A53号顾客用餐，祝您用餐愉快。”

顾宁相似是才缓回神，回握住陈白昶的手，拉着他朝餐厅内走去。

陈白昶也起身，任由他拉着自己。

陈白昶点了个鸳鸯锅，一边辣一边不辣，又依照着刚刚的回忆点了顾宁相爱吃的一些东西，避开了对方讨厌的东西。

所幸顾宁相讨厌的东西陈白昶也不怎么爱吃，倒是不用另外单点其他的了。

二人简单吃过后就去了一楼看手机专场。

各种牌子的手机摆在一楼侧边的看展，有讲解员在一旁热情的讲解，并询问着喜欢什么型号是否打游戏等等。

陈白昶在一旁静静听着，并低头望向顾宁相，无声地询问着顾宁相的意见。

顾宁相没有事先做过攻略，自然是不了解这些，便问道，“你用的什么手机？”

陈白昶因为贫穷，用的一直是系统自带的色情触屏手机，看起来与正常手机无异，实际上却带了各种可以绑定对象来触屏点击各个部位的功能，只不过陈白昶从没用过。

闻言陈白昶干笑道，“反正不太适合你，还是看看这些手机你有没有什么偏好吧。”

陈白昶正浅浅辩解着，却突然听见系统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检测到有好友玩家靠近，是否进行打招呼/交易/删除好友？”

陈白昶正纳闷着，便下意识朝四周看去。

结果一扭头就看见一人震惊疑惑地走向他们，眼中满是惊讶不已，仿佛看到死人活了过来一般。

赫然是不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