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面牢房里的萧沉鱼平稳地躺在地铺上,听到动静后醒转过来,话音轻飘飘地传了过来:“上官,不要枉费工夫了。九幽绝狱的机关师经过无数机关师构建而成的,非常了得。如果你的潜力修为在第六境界以下,你是破解不了的。更何况你身受重伤,潜力受损。”
“你住口!不想听你废言废语!”上官涤尘扭过头鄙夷地望着对方,口中唾沫横飞,“难道我像你一样躺在那里安安稳稳地挺尸?等着那个贱婢拿刀来宰杀我?”萧沉鱼感叹了一声:“漫漫长夜,清清静静地睡觉不好么?我现在才发现,在牢房里睡觉别有一番滋味。此处颇为宁静,好像躺在这里心里的杂念全部被过滤掉了,睡得格外踏实。”
上官涤尘啐出口中的黑血,两手撑着地板挣扎着站了起来,鄙夷道:“第一美人,既然你喜欢,那就在这里睡一辈子吧,睡到你死为止!我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跟地狱似的。”
萧沉鱼望着乌黑的牢房顶端,两手自然地搭在小腹部位,安然道:“若是能在这里睡上一辈子,那也是一种福气啊!可惜你我都没有这种福气了。或许要不了多久,你我都要去森罗宝殿报到了。”
“萧沉鱼!闭上你的臭嘴!别把我跟你掺和到一起!你是你!我是我!”上官涤尘两手扒拉着精铁栅栏,怒视着对方道,“你想去森罗宝殿报到,尽管去就是,没人拦着你!我还不想死,也不能死!好多大事还等着我呢!”
他的声音尖利而暴躁,早已失去了往日温文尔雅的君子风度,听起来格外刺耳。萧沉鱼并未生气,盘腿坐了起来,不卑不亢地道:“你说的大事是指站在两界之巅成为最强者吗?如今上官家族已经危如累卵,你觉得还有这种可能吗?”
“怎么没有?我父亲还在!只要他老人家还在,上官家族就有翻盘的可能!”上官涤尘一脸桀骜不驯之色,忽见眼前飘过一道明黄色的光影,接着篱落一身银灰铠甲显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英姿飒爽,颇有几分女中豪杰的风姿。
篱落瞄了眼萧沉鱼,目光落到上官涤尘身上,问道:“上官大人,瞧瞧小女子这一身甲胄如何?军械局新进打造出来的,倒是蛮合身的。”
上官涤尘冷着脸,一副目中无人的表情。篱落探下身子,言道:“你说得对,上官徽还在,现在像条丧家之犬一般躲到洞城龟缩起来了,头都不敢露出来。知道我为何要穿上这身甲胄吗?”上官涤尘只是用恨毒的目光盯着她,不发一言。
“想来佐阁领要率大军征讨洞城,捉拿上官徽。”篱落转过头望着说话的萧沉鱼,赞道:“聪明!告诉你们!朝廷已经发下诏书,由路阮担任征南大将军、篱落为左将军,起精兵七万征讨洞城。不拿下洞城,誓不班师!”上官涤尘听了神色一变,内心没来由地跳了起来。
篱落做了一个手拿把攥的姿势,盯着上官涤尘道:“这一回,我要亲自将上官老贼捉住。相信很快你们父子就可以在九幽绝狱里重逢啦!”继而发出了狂傲的笑声,回荡在牢狱里。
上官涤尘站直了身子,恶狠狠地盯着篱落发狠道:“你这个贱婢!早在宫叠叠那个傻女人吞金时,我就应该连你一块儿杀了!让你们主仆二人一同上路!”
一听到宫叠叠的名字,篱落心底里的仇恨之火骤然爆燃,随时要喷薄出来似的。只见她化作一团明黄色的光影穿过牢房,禁忌机关立时启动,一红一绿两道光芒扫射过来,篱落周身立时形成一个明黄色的光罩,生生阻隔住了那两道光芒。
上官涤尘尚在诧异之中,忽觉咽喉已被一只手死死捏住,对方的凶神恶煞的眼神仇视着他,随时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对面牢房里的萧沉鱼站在牢门旁视若无睹,只是平静地望着二人。
篱落瞪着上官涤尘,尖声道:“上官涤尘!我现在杀你就像捏死一只臭虫那么简单!可是还没到时候,我要等擒住了上官老贼,将你们父子二人一同带到长公主殿下坟前,磕头忏悔!你们二人是戕害她的元凶!如果不是你们父子当初为了扩大上官家族的势力,阴谋与宫氏家族联姻,长公主殿下就不会下嫁上官府,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
话到这里,她扭头回瞪了萧沉鱼一眼,补充道:“当然!还有你这个搔首弄姿的小骚货!什么‘潜力世界第一美人’,我看应该是‘两界第一骚货’!”
萧沉鱼丝毫没有动怒,只是温和地道:“佐阁领大人,刀攥在你的手里,想杀就杀,想骂就骂,我不还口就是了。”
篱落扭过脸,见被攥住咽喉的上官涤尘脸色紫涨,呼吸困难,随时要咽气似的。她一甩手,对方的身子横飞起来,“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对面的墙壁上,然后落在坚硬的地板上。由于是脸颊朝下,额头磕破,血迹沁了出来。
上官涤尘两手捂着胸口,发出剧烈的咳嗽声。篱落鄙夷道:“瞧瞧你现在这副尊荣,跟阴沟里发瘟的老狗没什么区别!还号称‘翩翩公子’,我看你是翩翩不起来了。”上官涤尘浑身剧痛,挣扎了好几下,愣是没有力气站起来。
“上官大人,你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别还没等到本将军将上官徽捉回来,你自己就先去见阎王了。错过了父子相见的最后一面,那就太可惜了。”篱落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施展“羽化”瞬间离开了牢房。
待对方走后,萧沉鱼望着对面的牢房,问道:“你没事吧?上官。”上官涤尘努力了好几次,总算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额头上像是开了一个血窟窿,大团的黑色液体涌了出来,溢满了整个脸颊。再加上披头散发的造型,看上去狰狞可怖。
上官涤尘发狠似的捶打着铁栅栏,追悔道:“我好恨——我好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早发现这个贱婢的蛇蝎面目!以至于弄得现在家破人亡,自己还落到她手里被她羞辱。”
萧沉鱼叹道:“千金难买早知道。你潜力高深,可是终究不能未卜先知。人心就像深不见底的深海一般,谁又能看得透呢?”
上官涤尘的目光痴痴的,身子贴着铁栅栏瘫软了下去。萧沉鱼分析道:“上官,七万劲旅征讨洞城,由双子星领衔,你觉得洞城能顶得住吗?”连上官涤尘自己都有些心虚了,洞城的兵马不过两三万人,虽然占据了地利优势。可是双方一旦形成了对耗之势,上官徽和洞城城主柯昭又能顶多久呢?
上官涤尘仰起头,面露绝望的神色:“沉鱼,难道我上官氏就这样一败涂地了吗?几代人的不屑努力,家族才有今日的荣耀。难道这一切都要付诸东流吗?”自被关入九幽绝狱后,这还是他头一遭平心静气地说话。
萧沉鱼淡淡道:“活菩萨的神秘大预言早有批示:天命双子星,两界复平衡。昔日荣耀的宇文氏,你瞧瞧如今还有一点声音吗?也不知那位紫衣女将军近况如何。不管是宇文氏还是上官氏都不是双子星的敌手。天命如此,我们又怎能逆天呢?”
“天命!天命!哈哈哈哈——”上官涤尘忽然间像是疯癫了似的,手舞足蹈,放声大笑了起来。声音像是在他的胸腔里积攒了许久,终于一股脑儿爆发出来,说不出得酣畅淋漓。
萧沉鱼痴痴地望着对方,内心里却格外平静与释然,忽然想起了远方的家人们。有父亲萧半城、母亲沈如、弟弟萧迟,甚至还包括大娘子竹盘英和萧落雁。
他们中的有些人好像也讨厌不起来了,不管对自己有多么不好,总归是一家人。她在脑海里拼命地回想着他们的面容,思念之情一发而不可收拾。若是能再见他们一面该有多好啊!
可是,萧沉鱼明白,那已是不可能的事。除了萧迟之外,其余人是不可能来到潜力世界的。
愣怔了片刻,萧沉鱼再次望向了对面的牢房,不知什么时候上官涤尘已经安静下来,趴在地上睡了过去。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他估计已经精疲力尽了。
牢房外面依旧一团昏黑,只剩下一点微弱的灯光,随时要熄灭似的。萧沉鱼凝视着对方,心道:“上官,睡吧!踏踏实实睡吧!睡过去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她自己也走回地铺边上,轻轻地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