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萧某代表萧家正式向路家致歉!”话毕,规规矩矩地向路阮行了三鞠躬大礼。
会馆大厅内出奇得安静,落针可闻。路阮只是立在原地,纹丝未动,心里感慨道:“父亲,您看到眼前的一幕了?翻身局的真相已经水落石出,您不是输家。”
只见萧半城环视了众人一眼,轻咳了一声,扬声道:“按照萧、路两家订立的翻身局赌约,落败的一方交出全部产业,族人自动迁出鹅城,永远不得返回城内。萧某郑重宣布:从这一刻起,先前路家的产业和祖宅完璧归赵。萧家所有的产业也全部划到路家名下。至于族人何时离开鹅城,恐怕还要宽限几日。”随即唤了声“管家”。只见周发领着几名家丁走了过来,抬着五口大木箱子,一溜儿摆在路阮面前。
众人面露诧异之色,好奇大木箱子里装着什么。只听萧半城道:“这里面装着萧家所有的房契、地契,还有各种产业的凭据,是萧家的全部家产。请路姑娘找专门的师爷点算清楚。”随即又拱手冲着众人道:“还有,出了这种事情,萧某已经没有资格担任九方财神会会首一职。自今日起,萧某正式引咎辞去会首一职。至于由谁来接任,需要路姑娘和九方财神会共同商议。”
天呐!没想到萧半城轻飘飘的几句话又制造了一个大轰动。鹅城首富转眼的工夫要破产了!风水轮流转,路家经过几年的凋败后竟然一跃成了鹅城的新首富!
这一刻,会馆大厅里的所有目光全部聚焦到了路阮身上,都在等着看这位路家的当家人该如何答复。
只见路阮望着对面的萧半城,沉稳地道:“萧老爷,首先我以路家当家人的身份接受萧家的道歉。同时,收回路家的产业和祖宅,路家的族人今日就会返回城内居住,这是我给他们的承诺。”
萧半城以及现场的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只见路阮环视了众人一眼,续道:“但是,萧家的各项产业路家不能接受,仍归萧家所有。还有,萧家的族人也不必迁出鹅城,仍旧在城内居住。”
话到这里,她可以停顿了一下,提高了自己的嗓音,继续道:“父亲弥留之时,披露了发起翻身局的目的。今日,我想再次重申一次:路家发起翻身局,从来不是为了垄断鹅城的赌坊生意,争夺鹅城首富的虚名。而是为了改变鹅城给外界人的形象,通过九方财神会这个平台遏制唯赌致富、烂赌成风、嗜赌如命的坏风气。路阮在这里整理了一些数据,可以念给诸位听听。”随即从袖子里掏出两页宣纸。
“据来自太守府衙门的统计数据,过去一年里鹅城一共发生了二千四百三十九起案件,其中恶性杀人案八百二十起,死亡人数达到九百六十人。抢夺财物案件达到一千四百三十起,财物共计折合白银两百余万两。”路阮合上了手里的宣纸,环视着众人试问道,“今日在场的人中有鹅城的大小官员、赌坛的前辈们,还有各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以说吧,诸位基本囊括了鹅城的上流阶层,应该属于非富即贵的一类。不知诸位听了路阮方才的那些数据心里作何感想?”
场上众人沉默不语,许多人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表情蔫了下去。路阮在会馆大厅中央缓缓踱着步子,两手拢在一处,如话家常一般道:“路阮虽然是一名潜力师,但是自小生长在鹅城,这里就是我的故乡。鹅城是九省通衢之地,四面交通发达,来往的客商络绎不绝,繁华程度不亚于京城。但是外人来鹅城做什么呢?不是为了浏览风光,也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为了豪赌一把。因为鹅城的赌业空前发达,在整个显力世界首屈一指。所以外人谈起鹅城时都说叫‘赌城’。说实话,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鹅城人,我热爱我的故乡。但是我听到这个名字非常汗颜,甚至觉得有些羞愧。”
原本寂静的会馆大厅内忽然响起了一个人的击掌声,只见一名公人穿着的男子走了出来。来人四旬上下,腰上斜挎着腰刀,正是太守府衙门的何捕头。只见何捕头走到路阮身旁,赞赏道:“路姑娘,说得好,在下为你鼓掌。”
路阮点头致意,何捕头道:“诸位在场的大人们、老爷们,小的只是一个小人物,是太守府里一名小小的捕头。昨天路姑娘找到我要去了那些案件数据。当小的得知路姑娘的意图后,说实话内心里十分敬佩!所以小的今天壮着胆子站出来,有些话要跟诸位分享。”路阮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礼让道:“何捕头,您请讲!”
“今日能进来会馆的都是鹅城里有身份、有地位的头面人物。许多人都是鲜衣怒马而来,会馆外面的马车已经排了好几天街。再看鹅城,广厦林立,城中的酒楼客栈一家挨着一家,来往的商人摩肩接踵。看上去光鲜亮丽、繁花似锦。”何捕头话锋一转道,“可是诸位不要只看到鹅城光线亮丽的一面,也应该看到阴暗的一面!那就是鹅城的治安非常糟糕,杀人、抢劫、斗殴的恶性案件层出不穷,而且越演越烈。可以毫不客气地说,鹅城的治安在整个显力世界里是最差的。”
坐在太师椅上的太守洛长河脸色黑了下来,十分难看。他身为一方郡守,维护地方的治安稳定乃是首要职责。何捕头的话无疑当众扇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只听何捕头苦笑了一声,继续道:“所以,我们鹅城的捕快这碗饭不好吃,因为总有破不完的案子。案头上常年积案如山。不是我们的能力问题,实在是案件发生的太多,我们就算不眠不休也破不完。那我就想问下了,为什么单单鹅城会发生这么多案件呢?根源在哪里呢?”
“当然是因为一个‘赌’字!”路阮一锤定音,“在赌城里,三岁的小孩子都会通过摇骰子,来赢取同伴们的点心、玩意儿。更何况是大人们了!他们一旦输光了赌本怎么办?直接在赌坊里借高利贷。还不上了怎么办,卖田卖地、卖儿卖女。当没有东西卖了怎么办?他们最终只能选择铤而走险。”
就连在场众人也不得不承认,路阮道出了鹅城长久以来的一个血淋淋的事实。事实就是事实,虽然你平日里可以视而不见,但是事实就摆在那里,容不得你不承认。
只见路阮摊开手,反问道:“赌徒们应该都明白一个道理:久赌无赢家。这一代你可能赌富贵了,可是谁能保证下一代继续走好运呢?有朝一日儿孙后代们走霉运了,为了翻本说不定也会触犯国法沦为囚犯,脸上刻着烙印,蹲在牢房里度日。到时候他们的先人们在天上看着,心里会作何感想呢?难道不是这些先人们亲手害了自己的儿孙后代吗?”
一句句振聋发聩的话语,现场上大部分人纷纷点头称是,显然是赞同路阮的观点。路阮斩钉截铁地道:“所以,鹅城需要做出改变,而且改变迫在眉睫!我们要营造出一种良好的风气,读书入仕,合法经商。一个人若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不是靠赌,而是靠才学、勤劳、智慧等等。如果任由这种烂赌之风继续弥漫下去,最终害得不是别人,只能是我们自己和我们的儿孙后代。”
只听一位赌坛的老前辈道:“路姑娘,你的话有几分道理。但是鹅城自古以来赌业发达。如果没有了‘赌城’的名头,鹅城还剩下什么呢?让城里这么多以赌为生的人该怎么办呢?难道全让大家伙出城务农吗?恐怕也没有那么多农田吧?”
“这点我也清楚。嗜赌之风在鹅城由来已久,不可能一下子根治。对于这种顽疾,只能缓治。民间还有‘大赌伤身,小赌怡情’的话,想让鹅城人一下子全部戒赌很难做到。但是我们可以逐步减弱赌业在鹅城的影响力。比如将赌坊的数量限制在一定范围内,逐年削减,最终达到彻底根治的目的。”路阮道,“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讲究平衡的,任何事情都不能过度。一旦过度,就必然会带来反面效果。我现在以路家当家人的身份宣布:待路家的赌坊收回来后,关停一半,直接变卖成现银无偿捐献给九方财神会,用来推行这项根治鹅城顽疾的伟业。”
话到这里,路阮缓步走到洛长河面前,先是拱手施了一礼。洛长河慌忙起身,也还了一礼,谦恭地道:“路姑娘,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就是。”路阮郑重地道:“至于方才那位老先生提的问题,只能由太守大人想法子回答了。就是鹅城没有了赌业后,该如何寻求自身的发展,说白了就是让百姓们有饭吃有衣穿。俗话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洛大人身为鹅城郡守,我想是责无旁贷。”
洛长河连忙点头称是:“路姑娘所言有理,本官一定尽心尽力。”路阮接着道:“根治鹅城的风气还需要官府出面跟九方财神会通力配合,才能达到最终目的。按说这个提议是我提出来的,我应该全程参与进去。可是你们也听说了,前几日有朝中大臣来找我了,要不了多久我就会重返潜力世界,恐怕是无暇分身。不过,我的目光会时时关注这里的。”
她这么说的目的不是为了炫耀自己即将重返朝廷中枢,而是为了故意释放一个信号,给在场的鹅城大小官员以及老爷们一个强有力的震慑。话外之意就是我路阮马上又被两界领主重新启用了,肯定还会担任要职。在家乡做的这件事情我也会一直盯着,希望大家伙群策群力把它办好。
洛长河侵淫官场多年,自然明白对方话语中的意思,赶忙奉承道:“那是那是!路姑娘深获圣心,重返朝堂后必然会重掌中枢,关注的都是军国大事。像这种改变家乡风气的小事还是由我等办理吧。路姑娘请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遏制住烂赌之风,让鹅城的风气焕然一新。”然后又冲众人吆喝道:“你们说是吧?”
太守大人发话了,下属官吏们和富商老爷们自然是连连附和。路阮欣慰地冲着众人拱手道:“那路阮就在此谢过太守大人和诸位了。路、萧两家的翻身局至此已经终结,愿我们两家今后能够和平相处,为改变家乡的风气贡献一份力量。”
对路阮在场上的胸襟和气度,萧半城拱手冲着众人道:“诸位,路姑娘心胸广阔,不念旧恶,萧某感佩至极。在这里萧某郑重承诺,也愿意效仿路家关停一半的赌坊生意,包括赌坊、钱庄及和赌业相关联的生意,变卖所得全部无偿捐献给九方财神会。以后凡官府和九方财神会为了根治风气一事,萧家皆会积极参与、积极配合。”
洛长河击掌赞道:“太好了!根治风气一事有路、萧两家鼎力配合,相信一定会事半功倍的。今日翻身局一事终结,路、萧两家化干戈为玉帛,今后携手造福鹅城的百姓,实在是天大的喜事啊!”随即又瞄了路阮、萧迟一眼,补充道:“听闻路姑娘即将要与萧公子成婚,结为连理,实在是喜上加喜啊!今日实在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本官看这样好了,今晚就在城里的天香楼摆下流水宴席,由本官做东,还请路姑娘和萧会首以及诸位赏光。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他话中的意思是在询问众人,目光却落在路阮身上。路阮想了下,悦色道:“既然太守大人诚意相邀,路阮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萧半城及场上诸人自然是满口答应。
会馆大厅内气氛祥和,人人脸上兴高采烈,像是过年一般。路阮拱手冲着众人道:“诸位,路阮还有事在身,先行一步了。”洛长河道:“路姑娘请便!晚宴还请准时光临哟!”路阮客气道:“路阮一定准时赴宴。”话毕在众人的注目下向外面走去。一旁的萧迟连忙也赶了过去。
二人出了会馆大厅,外面的日光正好,恣意地铺洒在大地上。棋盘大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二人并肩而行,由于路阮现今的身份,自然引来路人的纷纷侧目。路阮被盯得很不自在,稍稍低着头前行。
萧迟倒是无所谓,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调笑道:“想不到堂堂右相大人居然也怕羞,嘿嘿!蛮好玩的!”路阮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你?脸皮比鹅城的城墙还厚!”萧迟低声道:“阮姐姐,因为两次逃婚,我们之间的那桩风流韵事早已在鹅城妇孺皆知。恐怕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萧家小少爷钟情于路家大小姐。所以嘛,你还有什么好害羞的?”随即自然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路阮先是挣扎了一下,萧迟却死死攥着不松,在她耳畔威胁道:“你若是不让我牵手,我就立马大喊‘我喜欢路家大小姐’,让鹅城百姓都听听我萧迟的真情告白。”路阮知道以对方的性子绝对做得出,于是也只得放弃了。
“这就对啦!虽然说有‘男女授受不亲’的古礼,但是你我的恋情早已传遍了鹅城,迟早是要结为夫妻的。提前牵个手不算逾矩。”萧迟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阮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
路阮道:“路家祖宅。”二人拉着手,甜蜜地并肩而行。不时地说几句甜言蜜语。路阮在对方的引导下,内心的羞怯渐渐没了,落落大方起来。
不多时,二人来到路宅。路阮望着门头上的匾额“路宅”二字,心中颇多感慨。萧迟适时地道:“自从路家离开鹅城后,这所宅子就被我要了下来,一直无人居住,就等着路家的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