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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入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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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子举剑决定先斩妖道,他吩咐其余弟子布阵降伏这凶尸,他则飞去妖道处与他搏斗,二人打得有来有回。

弟子们第一次见到如此残暴的凶尸,布下的阵法全被她冲撞开,竟然是什么阵法都困不住她。几名弟子被她拍飞出去,倒在一旁口吐鲜血,明凡也被打了一掌,还以为要命丧如此。谁知,她并未理会他们几人,只是径直冲向广陵子。

她在身后用力一抓,广陵子觉察到,堪堪避闪开,身上长衫都被抓出几道指痕,险些叫她掏下一块肉。

广陵子趁那妖道愣神的功夫,两剑挑下他裹身子的黑布。

一具发青的躯体赫然引入眼帘,众人大惊失色,倒抽几口凉气,全朝着他看去。哪里还有半分仙风道骨的样子,分明是一个浑身长着绿毛的怪物。妖道惊慌地去拾身下的黑布往身上缠,一边缠一边往后面退,已是失去了战意,唯有初九疯了似的又攻来,广陵子被她惹得厌烦不已。如今妖道根本不足为惧,于是,他决定转头先对付这个凶尸。

广陵子凝力往她天灵盖狠狠拍下,便听得凄厉一声惨叫,她踉跄几步,又抽搐着身子冲他抓去,嘴里还不忘让妖道快跑。突然,一阵浓烟熏鼻,广陵子连忙让众人捂住口鼻,一时间无暇顾及其他,被那梅道长侥幸逃了出去。

明凡又道:“这勾魂邪祟初九定是早就被他炼成凶尸了,从一开始的所有事情都是他有意设计的。自编自演,真是一出好戏。”

总之,他们确定幕后真凶就是梅道长。广陵子只好先将那凶尸绞杀,又请来观心真人在此处布阵,就用初九的尸体做饵,等那个妖道自投罗网。

陆离觉得很奇怪,先前只是勾魂,并未取人性命,为何后面又要直接杀人呢?若只是为了取魂魄,为何后面又要将人开膛破肚,没有道理要这么做啊......而且,广陵子怎么确定妖道一定会来呢?这其中跟纸魂客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梅道长是纸魂客吗......

陆离问:“你们怎么笃定在这里布阵,妖道就会出现呢?”

明凡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个凶尸都为他丢了性命了,他还不来替她收尸,那,那他也太不讲情义了!”

陆离:“都妖道了,哪里还跟你讲情义。而且,你家观主怎么不出来,怎么只让观心真人来坐镇。”

明凡又道:“我家观主被那妖道损了元气,需要修养一段时间。总之,他若不出现,我家观主就叫这个凶尸魂飞魄散!”

噢,原来是用这个做要挟。陆离咂舌,不是说一等一的仙师吗,怎么如此轻易就被损了元气,方才明凡那段描述当中定是掺杂不少水分。魂飞魄散,下手比地底下的刑罚还要狠啊。他朝裴悬夜看去,他还是装得一副老实人模样,刚刚跟着明凡一惊一乍。

观心真人自己喝完了一坛酒,还觉得不过瘾,又叫来小二吩咐了几句。

几坛酒就这么被捧到跟前,观心真人大手一挥,非要拉着他们一同饮酒。明凡早就馋了许久,既然高人都说要饮酒,他哪有推却的道理。

陆离本想着:我不喝!却架不住那二人热情相劝。

接着,莫名其妙就被灌下两杯酒,一杯接着一杯,每每想着最后一杯,却又喝了一杯又一杯。眼看酒杯再次被斟满,他不自觉地伸手去接,再抬头,连裴悬夜都一一饮下。

陆离看得恍惚,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思绪飘摇间,仿佛又回到那个槐花纷扬的小院。煎雪烹茶,三人为伍,其乐融融……接着有人离开又回来,后面还跟着一位玉郎。

随之而来的是无休止的争吵,互相怀疑,互相指责,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对方身上砸。

为什么会这样呢?

陆离闭着眼想得出神,恍惚间又好像听见太监在头顶宣读:“相国徐氏,勾结外敌意图起兵谋反……”

然后呢?陆离仔细想着,辛辣的酒顺着咽喉流下,五脏六腑都被揪住,呛得他咳嗽一声,眼泪都被逼出一滴。

明凡早已打起呼噜,观心真人的脸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跟变戏法似的,陆离嘟囔道:“观心兄台,你为何一直在动?”

观心真人答:“陆表兄,我一直坐得很稳,是你喝醉了。”

陆离想也不想:“不可能!”

他怎么会醉,当年三五坛烈酒下肚第二天照常开门营业,什么劳什子国师啊,那只是个虚职!叫他坐在那边观星测国运,不如打断他的腿,帮人算卦看相才是他的主业。

哦,想起来了,接着一群官兵冲进他的小院,好一通□□烧。后来暗室被发现,子桑被拖出……

呵呵,他突然笑了一声。

叛国,真是好大的罪名。

暗室极为隐蔽,陆离又在入口设了障眼法,破解之法唯有他们三人知晓,是谁泄露出去,不言而喻。

陆离不自觉地朝旁边的裴悬夜看去,对方正闭着眼,眉宇之间似有柔情万种。

还是那张脸,人也是那个人!只不过藏得更深,更隐蔽,更会演戏了。

真是好一副面孔,好一副歹毒扭曲的心肠。

他腾得一下站起来,凳子撕拉一声带出闷响,片刻的宁静被打破。

裴悬夜睁开眼便看见他那怒到难已掩饰的神情。酒很苦,一点也不好喝,不知道为什么师尊总是那么喜欢,他这么想着。

陆离定了定神,作揖道:“各位朋友,陆表兄困了,要回去歇息了。”接着豪气一挥:“掌柜的!给我来两间上房!”一穷二白为什么敢要上房呢,他刚才瞧见裴悬夜那钱袋露了个缝,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金子。

他指着裴悬夜道:“他付钱!”

裴悬夜乖巧地点头,“我付。”

掌柜陪着笑,开口道:“不好意思了这位客官,本店只剩一间上房了。”

“那就一间上房,一间随便什么房。”

“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其他房间也都住满了,如今只剩下一间上房了。”

裴悬夜道:“那就一间,我们要了。”

客人走了,小二来收桌,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四位客人,四个酒杯,怎么突然少了一个杯子?真是奇怪了,他又往地上找了一圈,怎么也没有呢……

酒劲渐渐上头,头脑昏沉沉,眼里雾蒙蒙的,脚步都虚浮起来,跟踩着棉花似的。

观心真人却跟没事人一样,他叫来几个弟子将他们搀扶回房。

陆离被扶上了楼才发现不对劲,不就是喝了点酒,怎么可能会这样。

那头裴悬夜渐渐没了声音......

一间房,一张床。

二人被扶到床边,一松手,身体往后倒去。

酒里有东西,还不是个简单的东西,能叫他们二位神明都中了招。

脑内更加昏昏沉沉,眼皮愈来愈重,陆离不由地闭上眼。

恍惚间,身上被人探了个遍。

费劲睁开眼,有个人影在跟前晃。转头一看,裴悬夜已是满脸潮红,瘫在床上一动不动,那个人影又朝他那边挪去。

接着怪异的燥热感袭来,陆离这才发现,好像是五石散。这东西还没毁光?五石散本身是个治疗风寒的良药,因吃完浑身发热,心智迷乱,能给人一种飘飘然的感觉,结果被人滥用,倒成了毒。

陆离心想:胆子不小,敢给神明下药!还敢偷神明的东西!幸好他一穷二白,没什么值得偷的,裴悬夜可就惨咯。

明凡仔细摸了一圈,那陆表兄身上没几件像样东西,就几个破烂铜钱、一个平平无奇的铃铛、一把扇子,看来是位道术爱好者。他又从裴悬夜身上翻出来个羊皮做的地图,手中探邪盘仍是纹丝不动。他好奇去掂那透着金光的钱袋,一打开就被迷了眼。靠!这么有钱?不是说被抢得只剩几两碎银吗!明凡暗自咂舌,“真人,这两个应该不是邪祟,身上还有个地图呢,可能是真的要去做生意。但这个裴表弟撒谎了,你看,他这么多金子呢!”

观心真人瞥了一眼,视线留在那铃铛身上,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又暗了下去,回道:“嗯,或许是不想露财才这么说的吧。走吧,把门关上。”

明凡叹了一声,依依不舍地将东西全都原位放回,声音渐远,脚步渐散。

陆离连忙起身跑到桌边倒水,一大口水含在嘴里,正准备下咽,裴悬夜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陆离急着开口,水都来不及全咽下去,呛得他猛烈咳嗽起来,间隙间还不忘吩咐道:“你就……躺那里别动!”

裴悬夜跟没听到似的,他这几步走得跌跌撞撞,下一刻就要摔倒,陆离赶紧过去把他扶回去。

“不是让你别动吗,怎么总是不听话呢!”

“我怕师尊有危险,所以......”

“我?我死不了。”陆离心说,只要你不挑事,我就好得不得了。

二人坐在床边,裴悬夜靠着陆离,脑子更加不清醒了,他强装镇定问:“现在怎么办?”

陆离早已呵欠连天,林姑娘、棺材里那位、观心真人,三位身上都是同一种气味,一个念头在他脑里转,“人家戏台子都搭好了还能怎么办,一起演啊!”他默默将裴悬夜往另一边一靠,接着松手,翻身上榻,一气呵成。管他什么纸魂客、梅道长,睡一觉再说。刚闭上眼,就感觉有道视线,再睁,裴悬夜就靠在床边盯着他,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清醒了一些。

“你这样我怎么睡得着?”

“我守着师……灵君,灵君放心睡去吧。”

陆离无语,你试试被人盯着睡?怎么睡?不睡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离正欲闭眼,忽然一阵阴风袭来,一道模糊的人影自窗外出现。

陆离心道:总算舍得出来了!他一把拉下裴悬夜,小声道:“来了,别说话。”事发突然,他这一拉,也没顾得上往边上挪点位置,两人撞在一起。

裴悬夜双臂撑在两边,将陆离圈在中间,顿时有点慌了神。

陆离手里拽着他袖子,注意力却完全被外面那东西吸引。

房门不知被什么东西挤得吱呀作响,裴悬夜置若罔闻,不知在想些什么想得入神。

沙沙几声,那影子自门缝中钻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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