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靠得近些,就会开始疏远。
每次都是这样,关系像是弹簧。
驾照下来的那顿肯德基后,张浔有一星期都没来拳馆。
再次见到她的那天,气温陡升,沈曼琳早晨起晚了,电瓶车又好死不死没充上电,匆忙之下套了昨晚长跑后换下的运动裤,便一路小跑奔来乐耀。
郭跃进今天来得挺早,看见沈曼琳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他递了瓶水过去,安慰她说没事,店长还没来。沈曼琳把外套脱了,袖子捋起,吨吨灌了大半瓶水,又喘了半天的粗气,温度总算降下去一点儿,拿手拎着裤腿懊恼:
“可恶,怎么就穿了这么条暴汗裤,汗都闷在里头,热死了。”
郭跃进:“要不穿我的?我柜子里有条短裤。”
“谢谢好意,”沈曼琳可不想穿男教练柜子里八百年不洗的备用裤衩,“热就热吧,就当减肥了。”
*
当晚,张浔来的时候没见到沈曼琳,倒是去洗手间换运动裤的路上遇见她。她神色自若地朝她问了声好,却见沈曼琳露出点尴尬的神态:
“嗯……嗯,晚上好啊。”
说完,沈曼琳急着回拳馆,步伐一刻也没停一下
——在和她闹别扭?
擦肩而过后,张浔若有所思地回头,抽了抽鼻子,又盯了会那人的背影
——不像。
*
沈曼琳这节课上的心神不宁,天气闷热,又穿了一天的暴汗裤,由于下午开始就卷起裤腿,所幸小腿还有呼吸的空间,但膝盖往上,那些闷了一整天的部位是真的湿热无比,甚至敏感一点的地方都被汗蛰得有点儿痒。
可是那地方又颇为隐私,大庭广众下,作为教练面对着学员们,若是让沈蔓琳去挠那难受的地方,那就真是不太雅观了。所以沈曼琳每次就趁着下课的间隙去洗手间抹上点风油精,虽然也缓解不了多久,甚至刺激皮肤、抹到第三第四次已经是有点儿辣得慌,但也算是聊胜于无。
于是整节课她都在提臀,尽量保持裆部空气流通,忍耐着那刺骨的痒,脑子里也是只想着待会儿下了课要如何迅速地回家。她不想给自己的身体状况雪上加霜,所以即使今天课上只有三个人,沈曼琳也没有安排一对一手靶的环节,反而还安排了很多体能项目,让学员们自顾自锻炼身体,同时避免掉需要额外指导、对抗的项目。
不幸中的万幸,阿贤在今天的学员队列中。许久不来的男孩看起来又胖了些,被大姨押送到健身房,他做力量训练没什么用,恰好需要体能侧重,同时做每个项目他都惨叫得非常绝望,轻易地就将场内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让沈曼琳也舒了口气。
*
课程尾声,柳青又一次嘴里说着麻烦老师接走阿贤,沈曼琳努力忍着不适招呼他们签字,然后笑着把人送走。总算拳馆只剩下她一人,她哗啦把灯关了,抓起包就想走,打扫卫生什么的明早来再干吧,现在的当务之急……
“沈老师。”
卫生间的方向走来一个细条条的身影,张浔朝她勾了勾手:
“今天我开车,要不要送你一程?”
*
及时雨!这可真是及时雨!!
走进车库,等着张浔把车开出来的时候,沈曼琳快要感动到流泪。
待车在面前停好,沈曼琳打开副驾驶的门,先铺上了自己的外套,才打算坐下。
“……这样不会不舒服么?”张浔说,“直接坐就好。”
“我这……裤子,有点脏,”沈曼琳支支吾吾,“垫一下好些。”
张浔便没再说话,随她去了。直到开了一段路,她才慢悠悠问:
“你对这条裤子过敏?”
“啊?”
“如果是过敏引起的瘙痒,自己随便用药反而会加重皮肤刺激。”
“我……”沈曼琳感觉热气直冲脸颊,“你怎么知道……”
“根据你的举动猜的,”张浔瞥了一眼她正发痒的部位,“我是医生,你大可不必这么害羞。”
“我……我应该不是过敏,这裤子穿了两年了,”沈曼琳低着头不敢看她,越是内心着急,感觉那患处越是瘙痒难耐,“大概是昨天穿着夜跑,没洗,今天早晨有点匆忙就又套上了,没料到升温得这么快,膝盖以上出了一整天的汗,就……越来越痒……”
“挠了吗?”
“稍微……挠了几下……”
“自己看过吗,有没有发红?或者起丘疹?”
“没细看,”沈曼琳难耐地将腿挤在一起,“好像……大概是有一些。”
“腿分开。”张浔迅速地扫了她一眼,下令道。
沈曼琳不顾一冲而上的羞赧,闭着眼岔开腿,张浔又接着问:
“以前有痒过吗?”
“有过,但都是更小的范围……而且也没这么痒,忍忍就……”
“更小的范围?外阴?”
“嗯……”面对张浔如此语气平常、不带感情色彩的问话,如果再害羞就是自我加戏了,沈曼琳只得如实回答,“有的时候里面也会痒……”
“一般持续多久?”
“以前总是一阵一阵的,一小时不到就会好,但天气一热就会再犯。”
“没去看过医生?”
“看过,但……”沈曼琳抿了抿唇。
“什么。”张浔有点不耐。
“我没有过性生活,医生说可能不太好检查,”沈曼琳低头,“我就……”
听闻她这么讲,张浔沉默半晌,踩了刹车。
沈曼琳还以为是触了什么逆鳞惹她生气,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窗外的景色熟悉,原来是谈话间张浔已经把轿车轻车熟路地开到她家楼下,此刻妥妥当当地一个倒车回正就停靠在路边的车位里。
“谢谢……”沈曼琳小心翼翼地下车,却发现张浔也跟着下了车,“怎、怎么?”
张浔拿钥匙锁了车,招呼她:“走,去你家。”
“去……去我家?”沈曼琳有点儿慌了阵脚,早晨出门那么匆忙,家里还不知道乱成什么样,没记错的话这张医生似乎和洁癖沾点边,这会儿没点准备就带人上门,这不又得减分??
“嗯,”张浔目光下滑,“上去换条裤子,我帮你看看过敏。”
沈曼琳:“……”
见她半天不动作,张浔不悦地挑眉:“怎么,信不过?”
“不是,不是……”沈曼琳摆手,大腿根儿被她这么一瞟又开始痒起来,“那……真是麻烦张医生了……”
*
这个白天,沈曼琳想了不止一次,回家后,她一定要第一时间快速地扒了这该死的暴汗裤、清洗。但此刻带着张浔上门,她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弯腰整理,把沙发上的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垃圾桶里的垃圾袋换上新、早晨没来得及叠的被子……
“我看你还是不够痒。”
“啊啊啊啊啊啊啊!!”沈曼琳对着身后的张浔鬼叫,“你怎么进来了!!!”
张浔一脸无辜:“门开着,你家也没有什么结界,为什么我不能进。”
“我——我早晨出门出得急,也没打扫下……”
“好了,被子什么时候不能叠,”张浔走到沙发旁坐着,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裤子脱了给我看看。”
不能浪费她的时间……只是在看过敏……
沈曼琳拼命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最后吸了一口气,她两眼一闭,一鼓作气把裤子扒了,然后就要走过去——差点摔个狗吃屎。
“……别紧张,”张浔扶额,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儿科医生?“你要么把裤子拿掉,要么提着走过来再脱……”
太过丢人现眼,沈曼琳气不过,干脆如她所说蹬掉整条裤子,往她身边一坐,摆烂似的把腿一伸:“喏!你看吧!”
看着全身上下红透了的沈曼琳,张浔心中好笑,可偏偏又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也不知道小姑娘要羞成什么样。于是她抿了抿唇,伸手去掰了下她的膝盖,冷静道:
“再过来点。”
“哦……”不知是张浔的指尖过凉,还是沈曼琳自己体温过高,此刻被她碰到,只觉冰冰冷冷的很舒服,虽然张浔触碰的不是患处,但好像连带着也没那么痒了。
“腿打开,看看里侧。”
“哦……”
“这么大一片,你忍了多久?”张浔叹了口气,“本就是寻常的热疹,也就是俗话说的痱子,在湿热的环境下容易滋生,不是免疫的问题,稍微涂点药也就好全了。但现在被你抓破了一些,又涂上风油精刺激的,所以看起来更严重些。”
“很痒……我就忍不住……”张浔说话客观理性,连看过她皮肤的眼神也冰冰凉凉,沈曼琳倒也没有刚开始那么害羞了,于是岔开的腿也放松一些,“痱子的话,是不是我买点痱子粉抹下就好了?”
“买瓶炉甘石洗剂,但你的患处有破口,需要稀释使用,否则会疼。想要见效快的话,买个糠酸莫米松来涂下……”
“等下,炉甘石……还有个什么什么?什么蒜末?”
“糠酸莫米松。”
“糠什么糯米?”
“糠酸莫米松。”
“糖蒜糯什么松?”
知道了自己长得只是痱子后,面前的人似乎放松了不少,都有空开玩笑了。
“……”张浔沉默半晌,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这个。”
“哦……”真是不幽默,人家在玩马冬梅的梗呢。沈曼琳复制了她的消息,输入到外卖软件里去买药。
就在她认真挑选、比价、购置时,张浔拍了拍她的腿,“可以合上了。”
“……啊啊啊啊啊啊!!!”沈曼琳又一次脸爆红,尖叫着就跑进卧室摔了门。
门外传来张医生的轻笑,还有一句叮嘱:
“待会记得先去拿温水擦一遍,再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