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菲芸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她走过去笑眯眯揽住易微的肩膀:“不愧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果然瞒不住你。”
“上回你俩温存完,我估计二层那床不够你们小年轻造的,这不徐应初就想着让我带你来挑套喜欢的房子嘛。”
“这叫什么?”段菲芸浮夸地比划着手势,“浪漫满屋!”
确有此事,当时两人紧巴巴抱在一起时,意识朦胧的易微就听见他用滚烫的唇贴在自己的耳根旁懊恼地低语,说早知道自己有今天,当初给二层重新布局的时候就该舍弃厨房放张大床。
书屋的格局不好轻易改动,徐应初会提出买房不算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唯一的疑点在于,像徐应初这样内敛的男人,是万万不可能把床事这种私事拿到明面上来聊的,刚刚的说法多半来源于段菲芸自己的脑补。
易微执着地锁定住表姐有些飘忽的眼睛,她坚持追问:“表姐,如果有什么事还是希望你告诉我,我也不是那么不堪一击。”
段菲芸哑了片刻,而后松快似的吐了口气,她坦白道:“你爸妈周六的时候去岱林中街找了徐应初……”
话点到为止,后面不用细说,易微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难怪那个夜晚他周身冰凉,到分开都只克制地抱了一下。
段菲芸扶住她的肩头,看着她大咧咧笑:“你知道吗,这世间上超过百分之九十的事都能用钱解决,而徐应初恰好不缺钱,所以只要你们同心协力,那就没有什么能阻碍你们。”
譬如当今婚姻构建最必备的房,孑然一身的徐应初突然提出要买,大抵也是受了些外部影响。
尽管在这段感情里,他被贬低得一无是处,但并没有将他击退。
易微突然发现,动摇的原来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人。
这些天,她在要不要舍弃这段感情中游移不定,对待徐应初时保持了些刻意的疏远。
明明第一时间看到了他的消息,却还是故意隔个十来分钟才轻飘飘回复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心思细腻如他,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蹊跷,却从不点破,反而表现出超于常态的热情。
徐应初过去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惯爱以狗做诱饵,但这次,他却把诱饵完完全全变做了自己。
在去北京的这些天,他如同行踪报备般地同易微分享日程,那些刷屏的照片无一例外中心在他本人,有时易微也难忍笑意,笑他像个自恋狂。
可现在看来,如何不像一个沉于谷底的人在自救?
如母亲所说,他这般环境成长的孩子,心思重,多敏感。
可这未必是缺点对吗?
正因为他亲缘短浅,心思细腻,所以对家和爱格外珍重,才不愿将易微父母的行径诉出,免得扰乱她的亲情。
感情这种事,如果想长久维系,那么不该只一方前进。
易微望着窗外常绿的树,堵塞多日的胸腔突然畅通,她发现自己原来也是不想放弃的,那些他连续询问的是否想他其实早有了答案。
易微用力地抱住了段菲芸,微微颤抖的嗓音夹了些水汽:“表姐,谢谢你。”
段菲芸是个洒脱率性的人,但其实只是看得开,内里比谁都细腻。
她看不得两人苦苦挣扎,便悄悄丢了救援的绳索。
段菲芸耸耸肩:“我只是有一颗做红娘的心。”
易微笑眼弯弯地靠在她肩膀上:“事成给你包个大的,今天我跟你回岱林中街吧。”
段菲芸打趣:“今晚跟我住啊?”
易微摇摇头,小脸微微涨红:“我想去有他的地方,哪怕只是气息也很好。”
段菲芸嘲她恋爱脑,转头豪横地对脑子里还盘旋着这单八成要凉的苦命中介道:“这套房我们要了。”
中介顿时喜笑颜开。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晴朗秋日下,没有谁在悲伤。
易微到达书屋时,梵洁正站在椅子上擦高处的书架,她走上前帮忙扶住椅子:“梵姐,小心别摔了,实在擦不到的地方等徐应初回来自己收拾吧。”
梵洁笑了笑:“我到了才知道你俩合伙骗我,这店里哪存在什么急招,无非是想拉我一把罢了,我想着能多做点就尽量多干点了。”
说着她从书架里抽出一个巴掌大的牛皮笔记本递到易微跟前:“我瞅着这本子不像要卖的,你帮忙看看是不是小徐给放错位置了?”
易微点点头,随手翻开一页,发现里头是些手写记录。
“原来欲言又止的还可以是眼睛,其实我并不想去北京,可想到你今晚忧伤的眼和不热切的拥抱,我害怕你下一刻就会说出分手的字眼,于是我叛逃了,请原谅我的懦弱。”
易微的眼睫悄悄裹了咸涩的水渍,她知道原则上自己该止步于此,可还是不受控制地颤着手往前翻了几页。
“彻夜难眠,为你一句爱我。”
“因为床上染了你的味道,所以我摒弃了梧桐下的躺椅,这样算不算忘恩负义?”
“这样的居住环境,其实我不该留你的,可听着你在楼上轻缓的呼吸,我又一万次地庆幸自己的勇敢。”
“离不开你的从来不是啾啾,是我。”
“睁眼的那刻,你就这么美好地立在我眼前,原来中秋是个比周五更好的日子。”
“其实周五是见不到你的对吗?”
“我以为毕业即永别,可是周五的晚上,在星光超市,我就这么见到了你。”
笔记本不厚,里头零零散散地记了些内容,没有时间、人物和事件的叙述,可易微就这样精准地跳落到对应的回忆中。
梵洁还在嘀咕着:“之前小徐每周五晚上都去星光超市买东西来着,他这周又不在,也不晓得要不要帮他跑一趟。”
易微摇摇头说不用了,哪有什么必要的东西需要在三十公里外的超市购置,无非因为一次机缘巧合执拗地相信在那可以见到她罢了。
“梵姐,我今晚想留在这里。”她抽了下鼻子,声音模糊不清道。
梵洁笑眯眯打趣:“难怪小徐特地拜托我这些天帮他开窗通风呢,原来早晓得你要来。”
易微惊讶地挑起眉:“早知道?”
“嗯呢,”梵洁笑,“他说,万一微微想我了呢?”
夜里,易微躺在二层这张窄小的床上时,才觉思念来得这样浓烈,也才意识到这张床其实并不小,只余她时空空荡荡。
易微嫌床上三件套被风吹走了气息,辗转反侧没睡下,赤脚跑去衣柜里翻了件徐应初的居家服套在身上才觉回味了些。
她裹紧被子,掏出手机,在徐应初今晚的同样询问下,郑重其事地回复了想他的正确答案才安然睡去。
近日的难得好眠,易微是被提前定好的闹钟唤醒的。
她下楼时,梵洁正在用鸡毛掸子轻手轻脚地扫着书架上几不可见的浮灰。
见她下楼,梵洁笑呵呵的:“起这么早啊?”
“不早了。”易微看着快要走向十点的时钟有些赧然。
梵洁说:“年轻人嘛,总该是多眠些的,好不容易闲下来,多休息休息总归没错。”
易微吃了梵洁带来的早饭,而后启程去机场。
她订了宜宁飞往北京的航班,不出意外,她将在今天下午的两点热切地抱住他说爱他。
唯一惋惜的点在于,小城市的航次实在太少,否则她的身躯早已跟随灵魂跑去远方。
天气晴朗,无风无云,飞机准时降落在首都的大地上。
这是易微毕业后第一次踏足这里,这次她少见的轻装上阵,少见的带着雀跃的心情。
她拉着二十寸的小号行李箱,照着编辑乐利发来的地址出发。
出版社。
乐利:“到许愿时间了,请寿星老师闭眼许愿吧。”
11月21日,徐应初的生日,他自打上高中便没再庆祝了,是后来乐利了解到他的情况,才在社里为他组织了几次简单的生日会。
这次他恰好在北京,于是又被拉来了这里。
徐应初盯着蛋糕上跳动的火焰,想着对话框里停留的回复,噙着淡淡笑意缓缓闭上了眼睛。
易微在乐利的指示下轻手轻脚走到徐应初面前,待他睁眼时,紧紧拥住了他。
徐应初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呆愣了良久才想起该回抱的,他嗓音轻颤,似有些不可置信:“你怎么来了?”
易微仰头看着他笑,眼睛成了弯月:“你不是说希望我做自由飞翔的鸟吗?因为想见你,所以我飞来啦!”
徐应初用力地圈住了女孩的腰肢,似要将她嵌入身体里,那姿态实在算不得绅士。
他附在她耳边一遍遍倾诉:“我很想你。”
原来他一遍遍问她是否想他并不只是在单纯地索取答案,而更多是在倾诉自己的想念。
乐利一众人见了酸酸的:“啧啧啧,这蛋糕还没开吃呢,你俩就撒这么些狗粮,是不是压根没想给我们吃呢?”
听到打趣的话,两人耳根子都是一红,这才收敛地松了些手。
大伙坐在一起聊天,有人打趣道:“续昼老师刚刚许的什么愿呀?”
年轻一点的实习生问:“愿望说了会不会不灵?”
徐应初温和地摇摇头,他扣紧易微的指道:“不会,因为已经实现了。”
乐利起哄:“啧啧啧,答案显而易见,咱们还是别自找苦吃了。”
易微却贴在他耳边追问:“我想知道。”
徐应初笑道:“我希望睁眼就能见到你。”
小别胜新婚,当情浓时,有些事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酒店套房里,啾啾围着几日不见的易微蹦蹦跳跳,求摸求抱求怜爱。
易微蹲下身,从头到尾顺了顺狗毛。
当她要开启二轮抚摸时,却被不满的徐应初擒住了手,他幽幽道:“够了,我才是今天的寿星。”
易微看着他争宠的模样,噗嗤笑了声:“好吧,那我今天全心全意为你。”
她主动拉着他的手,将人带坐在床上。
这时候两人的身高差便不再那么明显了,易微托住他精致的脸,靠近他有些干涩的唇瓣,细密地浸润每一处柔软地。
许久没经历的吻并不来势汹汹,两人吻得柔和,却也绝对深入。
这般最是磨人,要不了多久,设身处地的人便气喘吁吁,软了肌体,失了神志。
徐应初主动躺倒在床榻,他眼尾粉红,漂亮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这时候的他像个妖精。
“我能不能再许一个愿望?”他歪着头问易微。
易微坐在他的大腿上平缓着呼吸,她点点头:“当然可以了,天大地大寿星最大,你今天有什么愿望都可以说出来。”
“好。”徐应初轻笑了声,双手托着她的胯将人提到了自己腰腹的位置精准入座。
他直勾勾看着身上的姑娘,无比认真地问:“可不可以占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