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吗?”
秦川默然无语地扶了下眼镜,走向冰箱,不,冰棺。
没问题,做得挺对,保护尸体。
宫先生看到秦川的表情,走过来说:“那墨燃不也把楚晚宁放棺材里留在身边吗?怎么我们把吴白冻冰箱放花园里就不行?”
秦川:“……您看脆皮鸭的时候就不能学点好?”
宫先生表情沉稳中带点得意,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活学活用。
秦川接过宫先生递来的乳胶手套,弯腰向上拉开冰柜门。
冷气混杂着尸体的微微臭味扑面而出。
秦川:“……”
他发出了灵魂疑问:“为什么是趴着的?”
光天化日把尸体冻冰箱就罢了,还脸朝下,这是什么需要高科技辅助的巫术?
宫先生摊手:“据说那会他们发现吴白先生时,吴白先生就是趴在地上的。中午那阵郭兄先生开了一次棺,后来我们都没碰过。”
几人都围过来,秦川便在众目睽睽下检查了一下吴白定格在趴姿的僵硬尸体。
角膜浑浊,瞳孔尚能透视;按压尸斑已经不能完全消失,只是稍许退色,停止按压后尸斑恢复原色很慢;全身各关节几乎都出现了肌肉僵直。
粗略判断死亡时间距离现在大概在15小时-24小时之间。
秦川简单检查了一下尸体,郭兄正要阖上吴白的棺材盖,不是,冰箱门,秦川忽然道:“稍等。”
宫先生注意到郭兄的手小幅度地抖了一下,随口道:“就开着吧,冷气吹出来还挺凉快。”
郭兄:“……”
这是我爹的棺材,还是你们的空调?
秦川绕到冰箱侧面,谨慎地举起尸体僵硬的右臂,来回找角度观察吴白攥紧的拳头里漏出的一点木料颜色:“他手心里攥着的是什么?”
僵直成这样,手心肯定是掰不开了。
波师瞅了一眼,答道:“鼻烟壶吧,上午郭弟也说这事来着,还非要抠出来检查,说是肯定能验出凶手的指纹来。但吴白僵得厉害,要抠出来肯定得破坏尸体,才算了。”
郭兄立刻凑过去,几乎把秦川挤到一边去,肯定地说:“是父亲常用的鼻烟壶,他有把白面装在鼻烟壶里吸的习惯。”
秦川问宫先生:“现在距离发现尸体过去了6小时,刚发现尸体不久时尸检结果如何?”
宫先生仔细地看着秦川的动作:“刚发现的时候角膜没有这么浑浊,强力按压尸斑中等褪色。我们把尸体放进冰柜的时候,原有尸斑没完全消失,低下部位又出现了新的较淡尸斑。”
秦川用一种刮目相看的眼神看了一眼宫先生:“你还懂这个?”
宫先生诚实回答:“我不懂啊。是叫来的那几个学法医的看了之后都这么说的,他们还说这些都属于常识。”
秦川和宫先生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这些都属于常识”的言下之意就是这些属于无论哪个法医来都能看出的事实,就算凶手就在面前也没必要隐瞒,可以公开说出来。
“我让人运仪器过来做了个CT扫描,发现吴白先生双肺、肾脏、脑、脾脏等脏器有不同程度的肿大,估计是中毒导致的器官衰竭死亡。”
做初步尸检的人只敢说是“吃坏肚子”,宫先生这句话却完全没留面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甚至还扫了一眼郭兄。
郭兄瘦削清癯的脸上表情更难看了。
秦川装作没看见这段官司,接着问:“刚发现尸体的时候测尸温了吗?”
一般死后5-16小时,尸体产热完全停止,尸温平均每小时下降0.97度;死后16-24小时,尸体与环境的温差缩小,尸温下降变慢,平均每小时下降0.54度。
经过完善得出的简便公式是:死后时长(小时)=37℃-尸体直卝肠温度/0.83*系数(春秋季为1,夏季为1.4,冬季为0.7 )
郭兄一脸为难:“测gang卝温不太尊重……况且……”
秦川用眼神示意他把话说完。
宫先生接过话茬:“发现尸体之后我们让郭兄先生和郭弟先生分别在纸上写下他们最后见到吴白先生的时间和经过,两人所说相差不过半小时,都是十一点多。并且两人分别写下的证词几乎一致,都说吴白吩咐他们在这个时间点去会客厅找他,自己去了之后发现门锁着,从窗户看到吴白趴在桌上,以为吴白睡着了,便没有打扰,来回路上也没碰到别人。”
证词一致很正常,无论是凶手还是目击者,看到之后必然都会装作没看见,不然很容易惹火上身。
秦川皱起了眉:“会客厅的钥匙都谁有?深更半夜让吴白老先生一个人趴在那,不太合适吧?”
他说得委婉,郭兄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张苦瓜脸上露出个苦笑来:“客厅钥匙父亲、我和弟弟都有。秦老板是想问为什么我和舍弟都没把父亲送回卧房吧?”
秦川不置可否。
郭兄含糊地说:“家父……有时候会犯丨du卝瘾。他年纪大了,总疑心我和郭弟可能会趁他不清醒的时候对他……下手。所以他吸之前一般都会把我们赶出去,自己锁上门。这种时候是不能叫他的,他脾气比较大,见谁打谁……当时我隔着窗户看了一眼,还以为他吸完之后睡着了,就想着明天再找他问问是什么事。谁能想到……”
玛琪搂住郭兄,补充道:“父亲的事我们都知道,所以他一晚上没回来,玛切只当他吃了那个之后在别处歇下了,也不敢去找他。”
宫先生象征性地拍了拍郭兄的肩膀以示安慰。
郭兄描述的时候秦川扫了一下吴邦和波师,见两人都点头,心知吴白吸卝du的事大概已经众所周知,于是一脸了然且同情地向郭兄点了点头,仿佛很能理解郭兄的苦处。
宫先生把吴白臂上念珠串里挂着的一枚钥匙取下来,看了一眼上面的编号,问郭兄:“这是会客厅的钥匙?”
郭兄点头。
秦川看着宫先生把钥匙收进证物袋,问:“白院里还有别人吗?”
郭兄迟疑:“这……”
宫先生接过话:“按理说,没有。这几个院子是我设计督建的,每个院子只有前后两个门,对应两条和外面相通的路。前门是通向这个公共花园,另一条是紧急通道。
我临睡前都检查过,昨夜十一点之前或许有过串门,但之后各家院子前门紧锁,后门的紧急通道也并没有开启。想从其他途径进入院子必然会触动警报或雷达,但也均无异状。
昨夜入住时几家保镖都留在别墅群外围,白院里应当只有吴白、玛切、郭兄、玛琪、郭弟五人。”
秦川眼镜后锐利的视线投向郭兄,后者表情有些难堪,但也算是默认了宫先生的话。
这就是说,杀死吴白的凶手必然在小妾、长子、长媳、次子之中。
现在吴白和郭弟都已死,死无对证。究竟是吴白敲定的白金会继承人自负大权在握而弑父,还是另一个儿子不甘大权旁落而弑父,还是小妾或儿媳动得手,都难以深究了。
3. 时间线叙述
波师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可能是有人见他的时候用有丨毒的粉末替换了吴白要吸的东西?那凶手肯定在你们自己院子里了,说不定郭弟也是他杀的,下一个还不知道会轮到谁。”
玛琪见玛切吓得浑身发抖,搂着玛切杏眼一瞪:“话可不能乱讲。父亲这些年是有吸白丨面的习惯,但我们谁敢动他的东西啊!”
波师表情很是不屑一顾:“你们院子里的事,谁知道?”
玛琪毫不示弱地怒道:“你不要危言耸听!说不定就是外人干的,陷害给我们!”
波师站起身来,熊一般的身形霎时在玛琪身前形成了一片具有威慑力的阴影:“宫老板已经拿出外围所有监控视频和雷达记录证明没有外人出入过白院,你的意思是宫老板还能造假?”
玛琪看了一眼宫先生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甘示弱地站起身,但声音已经小了几分:“我没这个意思!”
宫先生冷眼看着,表情十分沉静,小声对秦川道:“他们之前还没这么能吵,好像还挺融洽,昨晚上吴白还邀请波师面谈,不知道见没见。自从发现了郭弟的尸体,就处处不对付。”
眼看娇花照水的165玛琪要跳着脚和虎背熊腰的180波师吵起来,吴邦出来打了个圆场:“好了,别说这些了。我们请秦老板过来不就是为了查明原委吗?”
秦川仔细观察着几人的神态,见一场风波没掀起来就结束,耸了耸肩坐回椅子上,把被汗捂满的乳胶手套扒下来丢在一边:“诸位也请就坐吧。发现尸体之后呢?”
10:00,郭兄、郭弟、波师、吴邦、宫先生在花园商议吴白后事,玛琪、玛切在旁侍候,法医、CT设备陆续到来。
花园没有洗手间,从花园通往其他四个院落都只有一条全程封闭的四岔通道,去每个院子的单程都需要五分钟左右,就算奔跑也至少需要四分钟。
截止到发现郭弟的尸体之前,每个人都各自离开过。
唯有宫先生,自从发现了吴白的尸体之后,即便是上个厕所也非得拉着郭兄、郭弟、波师、吴邦中的一人一起去,始终未曾脱离别人的视线单独行动,一直到发现郭弟的尸体之前都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明。
说到这件事,吴邦表情非常恶心地看了一眼秦川,然后真心实意地夸赞宫先生道:“宫老板着实大器!秦老板有福了。”
秦川:“……”
宫先生连忙谦虚道:“您也颇为威猛!想必家中美人过得十分滋润。”
吴邦非常得意且受用地摸了摸胡须。
其他人:“……”
玛琪十分好奇地望向郭兄,似乎很想知道这两人是怎么个“大器”“威猛”。
郭兄:“……”
波师冷冷扫了一眼郭兄的下半身:“白金会现在只剩下一根三寸钉当顶梁柱,难怪连个娘们都管不住,成天惦记别家的枪棍。”
众:“……”
郭兄大怒站起身:“你什么意思!”
郭兄夫妇和波师不知怎么不对付,三两句就能吵起来。
宫先生舒舒服服靠在椅子上当吃瓜群众,还有闲心把椅子拉到秦川旁边来骚扰侦探。
秦川嫌弃地往椅子边上挪了挪尊臀,然后又十分没骨气地挪了回来。
掸邦夏天潮湿炎热,简直是天庐地盖的桑拿房,这才谈了不到半小时,还架着遮阳伞,秦川已经出了一身汗。
汗液黏糊糊地敷在汗毛上,又连带着横倒的汗毛堵住了毛孔。体内的湿气无处发散,便顺着骨髓四处游走,见缝插针地攻击着秦川风湿的关节,手肘隐隐作痛,满背冒的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实在难受。
但姓宫的怕不是什么冷血动物成精,体温常年不到36℃,又是汗腺很不发达的体质(见《擒川》原创攻宫先生的设定),皮肤光洁得像是什么凉手宝。
秦川满意地在宫先生的长袖衬衫上蹭了把汗,舒服地将手肘叠在宫先生触感微凉的手背上,一边目不斜视地看着郭兄和波师互相人身攻击,一边小声问:“宫老板有何高见?”
宫先生捉过秦川的胳膊,替他推拿穴位,闻言看了秦川一眼,表情是一贯的正经:“郭兄确实很小,吴邦也就亚洲平均水平,比我差远了。”
秦川:“……”
看到秦川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宫先生立刻装模作样地改口:“哦,你说案件啊?话要问清楚嘛……目前连口供都没录呢,我哪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可以给你两个忠告——”
宫先生看了一眼已经进入互相攻击对方在生意往来中不厚道之处的郭兄和波师,说道:“第一,放下你在市局的办案经验,这里是缅甸,你不能把杀丨人动机作为判断依据。□□之间利益交换多是口头协议,你不可能找到确凿的证据从利益冲突的角度猜测谁想杀谁,你也猜不到脚踏几条船的女人究竟心向何人。”
秦川点了点头。
“第二,这个案子不能做痕检,你能依靠的只有推理。所以你只能相信那些绝对客观的东西,不要被可以作假的线索迷惑。”
秦川再次点头。
然而其实秦川从一开始考虑的就不是找出真凶,而是如何给这些惹不起的人一个他们能接受的结果。
眼看郭兄和波师要因为之前波师觊觎玛琪的莫须有罪名打起来,吴邦一面假装劝架一面说着“哎呀师长也不是故意的,郭兄你就别计较了”“哎呀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