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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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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中医的路上,黎念在的士车里挣-扎着要下车,让黎徊一黑砖头给拍老实了,头晕脑胀地靠在车窗。

“快看,我们以前住这儿,”黎徊指着窗外的几栋花园,“瞧,现在都建成小区了。”

“以前是什么时候?”黎念皱眉,“那个姓江的不是说我跟他一齐住吗?你们到底谁骗我?”

黎徊张张嘴无法解释,只好缩回手。

“算了,跟你说你也记不清。”黎徊说。

司机无聊,打开收音机听电台音乐。

电台刚好播到那首锈窗。

“呢首《锈窗》系填词佬江扩写畀当年不辞而别嘅同-性男友,所幸今日今时离散之人终于在香港重逢。谨此祝愿天下有情-人皆执手偕老,正如歌词所讲‘斩不破这座湾的雪水’,有啲嘢,连时间都冲唔淡。”电台主播用甜美的语气娓娓道来。

黎念一开始被前面的填词佬三个字激得笑出一个鼻涕泡。

直到女歌手的声音出来,黎念才发觉不对头。似乎每一句歌词他都铭记在心,而且像是刻在基因里的而不是后天记的。

“像素裂开的月光,照穿时差时光隧道。”女歌手用空灵的声线唱道。

“任你异国已读不回,我照样饮尽酒水。”黎念心里默念。

“等这筐油柑过期,还有半扇锈窗,可凝望。”女歌手唱。

“为何我数着十年前的聚,苦过廿四岁的孤泪。”黎念头痛欲裂,不想再回忆,但就是控制不住接了下去。

“为何写着你名姓的掌纹,斩不破这座湾的雪水。”女歌手带着哭腔。

“熄咗佢!(关掉它)!”黎念从座位跃起,指着驾驶座嘶声力竭。

黎徊从睡意中惊醒,强行把撞到的士车顶的黎念按了下来。

“疯啦!”黎徊扇了巴掌黎念额头。

黎念疼得挤出几点泪水,又趴在车窗边垂头丧气。

“痴线。”的士师傅骂骂咧咧把声音拧小了。

恢复安静后,黎念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里面有很多他和那个姓江的合照,以及各种不知地名的风景照,但他完全想不起来了。

打开Music APP,在搜索栏打了江扩的笔名,显示栏第一个就是江扩本人,还加V。

点开一看。

哟,这衰仔粉丝还挺多,包括大陆那边的。

黎念翻页,点了江扩第一首歌,只有词是江扩写的,其他都没显示他的笔名。

第一首是就是《锈窗》,第二首《别念》,第三首《枯木》,第四首《大福大福》,第五首《断线红绳》......

那条在医院被自己扯断的红绳???

黎念点开一首,笨拙地戴上有线耳机。

黎徊闭着眼小憩,没注意她弟的动静。

其中有一首歌,尾奏加了一点点两个男的打闹声,却毫不违和。

听了几首,黎念发现所有歌词都倒背如流,立马汗流浃背了。

可他越想记起些什么,头越开始剧痛,胸口发闷。

最后还是没恢复点记忆,还愤懑地一把扯下耳机关静音。这些熟悉又记不起来的音乐,只会让他越来越痛苦。

那个姓江的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他做什么。”黎念悄悄嘟囔。

终于到了目的地。黎念以为是什么大医院,结果是间破破的小诊所。

黎徊推着黎念进了狭窄的楼梯。

“庸医。”黎念对着破烂房子诊断道。

“人家几十年前救过某个何富豪,把人家从鬼门关拽回来了你信吗?”黎徊哼了一声,“别随随便便判断一个人,这可不是你以前的作风。”

“我以前是什么样的?很乖?很好欺负?”黎念不耐烦道。

“收皮!”黎徊不想再回答。

三楼就是姚老先生的诊所。这几年来,姚老先生救了不少人,诊所挂满了锦旗,还有这几十年一些香港政-府官员和明星的合照。

诊所很破,老先生在中间空着的地方研究年轻人的滑板,后面一张简陋的桌子和病人坐的木椅。身后是偌大的中药柜。

“姚生,你好吗?”黎徊笑问。

“好,请坐。”老先生笑眯眯说。

“就是这个小伙要看是吧?”老中医的白话有点口音。

“系。”黎徊回答。

“喝点茶,再看。”老中医从茶几下面摸出一包大洋炒茶,“看脉,再睇下用不用针灸。”

“你是哪的?”口音有点像在哪听过,黎念忍不住问。

“闭嘴。”黎徊白了没礼貌的夯货一眼。

“我是潮汕人,不过已经几室年没回去咯。”老中医感叹,泡了两杯刚好浓度的潮汕功夫茶给俩人。

“潮汕是香港哪的?”黎念忍不住问。

“大陆的,以前香港本地人都叫我们大陆仔,很多潮汕人为了团结不受欺负,成立鹤佬帮,就是现在的香港大黑bang三合会雏形,”老中医摇摇头,“他们大多控制了九龙城寨麻将馆,一条路走到黑。还好我祖传学中医,在这当了中医,不然也没出路了。没想到这一干,干了五十年。”

“那可太不容易。”黎徊感叹。

黎念在一旁沉默,思考潮汕跟大陆仔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聊了半个钟,老中医才坐到桌前,给对面的黎念把脉。

两根手指在手腕轻轻捏着,食指有规律地轻点。

病情似乎并不棘手,老中医很快把完脉在纸上写了一堆潦草的药名。

“吃一个月。”老中医转身拆中药。

“不用针灸吗?”黎念说。

“你想针灸吗?一根针刺下去,“chua~”老中医模仿得绘声绘色,吓得黎念往后退了一步。

“不要。”黎念拼命摇头。

黎徊在后面掐了黎念一把。

老中医乐呵呵给两人拆了一大袋中药,嘱咐回家就开始煲。

付了刚好一千港币,黎徊指使黎念提着一大袋中药下了楼。

“你不帮我?!”黎念两只手被中药袋勒出红痕,朝黎徊带着哭腔道。

“你自己的药,自己提。”黎徊先冲到街上,找到最近的一个橙色垃圾桶旁点了根烟。

黎念此刻没有抽烟的欲望,站到旁边放下中药袋。

“你跟那姓江的一样,都是烟鬼。”黎念嘁了一声。

黎徊叼着烟,拿起黑皮包又往黎念头上一扇。

“啪。”

黎念抱着头蹲下去,暗暗流泪。这女人随身带武器,简直是恐怖分子,比那个姓江的还要恐怖。

甚至有一瞬间黎念觉得回姓江的那里还没导致这么惨。

抽完烟黎念便嚷着要回去,打了的士上去又是沉默一路。

再次经过那条住过的街,黎徊又在回味。忽然身旁传来轻轻一声。

“姊姊。”黎念迟疑地喊。

黎徊瞪大眼睛,猛地回过头跟黎念对视。

“想起来了?”黎徊几乎喜极而泣。

“没有。”黎念靠回车窗,“只是觉得您为我忙了这么多,是不是叫一声这个能让您高兴点。”

黎徊心想着也是,以前黎念叫姐姐从不好好叫,最多也就叫家姐。

这天晚上煮完中药,黎徊把一小碗中药汤端到黎念面前。

“好大味,”黎念一脸嫌弃,“整个客厅一整天都是这个臭味。我不喝。”

“乖,喝了你就不会难受了。”黎徊安抚道。

“我不难受。”黎念说罢又是一阵心慌上来。

“喝!”黎徊把一颗椰子糖扔到黎念额头。

黎念哀嚎一声,这才接过糖带着痛苦面具喝下一碗中药,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糖纸撕开扔进嘴里。

这个女人的震慑力不是一般大。

这边江扩跟几位制作人在唱片公司给新来的女歌手试音。吴小姐打算去美国留学声乐,已经申请成功,跟公司断了合约。

这一忙忙到下个周末。

本来跟黎徊说好每天跟他汇报一下黎念的情况,可到现在还没有黎徊的消息。看来最近人家也是忙的不可开交。

周日下午,江扩正坐在窗台旁喝地下商场买的手冲咖啡,一边翻之前跟黎念的聊天记录。

黎徊终于传来消息。

“大姐头——一周过去,坚持每日一剂中药分三次饮尽,黎念已经六天没有惊恐迹象,只是偶尔心慌坐立不安。最近黎念迷上戴耳机听歌。”

江扩吞下一口咖啡,对着窗外的唐楼微笑。

等黎念的焦虑惊恐稳定了,再接过来慢慢引导也不迟。

江扩此刻感觉自己像是个有位叛逆孩子的老父亲,孩子怎么劝都不认他。

一个多月过去,黎念在黎徊的督促下喝完了一整袋中药。

老中医给黎念诊了一次脉,脉象稳定多了。

黎念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焦虑发作,几乎得益于这些中药,于是很好奇。

“喝中药调理心理病,有什么根据吗?”黎念问。

“一时讲唔清。”中医摇头。

回家前中医拿出一张人体脏腑图。

“对我们中医来说,脉象能诊断出很多东西,”老中医指着其中一个内脏,“知不知道这是什么脏器?”

“肝。”黎徊先回答了。

“嗯,脉象诊断出弦脉,即就是肝气郁结了,”老中医用满是皱纹的手弹了个响指,“即系depression(抑郁症)。”

“那焦虑?”黎念第一次对中医感了兴趣。

“看脉象,如果系滑数脉,即系痰火扰心啦,焦虑狂躁患者,包括你,都有这个脉象,”老中医收回图解,“跟你们讲太多太复杂,之后感兴趣自己搵书多学学。”

“多谢晒你!”黎徊握住老中医的手,眼角渗出泪水,“我弟之前出车祸导致一部分记忆丢失,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找回来?”

姚老中医看了黎念一眼,“失忆啊,这还是得中西结合,检查脑部哪个区域受伤,我还是很开明的,中西结合嘛。”

中药停药的第三天,黎念被楼下的车流吵醒,从沙发掀开被子坐起来。

桌上一张字条。

黎念打开一看,署名黎徊。

“今晚带新男友来屋企食饭,唔好搞嘢。”

“哦。”黎念扔下纸条,走了几步到窗前俯瞰街道。

泊车位停着辆黑色进口丰田,旁边站着个人高马大的家伙。

可能是停太久车,这会正被交警抄牌,Alan嬉皮笑脸塞给交警几张大港币,把交警打发走了。

黎念想起那晚在他膝盖上睡了一夜,脸竟然有些发热。

索性开了窗户,对着楼下的Alan大喊。

“你来做什么?”

下面的Alan愕然抬头,跟顶着一头鸡窝貌似还没睡醒的黎念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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