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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雨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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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课本翻到第八十八页,今天我们要讲的是戴望舒的《雨巷》。”

上课铃打完,班主任便在讲台上开了口。

早上十点,正是最困的时候,教室里安静得像一潭死水。

班主任扶起眼镜,睥睨般地傲视了这些跟自己眼皮作斗争的“狗熊”,认为他们还不如自己这把老骨头。

这时,教室的门被“砰”的一下推开,落针可闻的安静被门口满头大汗的少年打破。

“报告!”他扶着门框,喘着粗气。

死气沉沉的教室被这一声巨响彻底唤醒了,教室里顿时嘈杂了起来。

“安静!”班主任拿着黑板擦重重地拍在讲台上,没错,就像是古代公堂上的刑官那样。

而后,班主任又一撩眼皮看向门口,见怪不怪地直接将板擦砸向扶着门框喘气的人:“江既明!说过多少次了,不允许旷课!你倒好,旷课旷到我的课上来了!”

板擦扔得不准,只堪堪撩到了江既明的衣角,飞扬的粉笔灰惹得他打了好几声喷嚏。

他跑得很急,再加上这么几声惊天动地的喷嚏,此刻嗓子里全是血腥味,而淤青的后背被身上的白色校服遮住,隐隐作痛,只在校服上留下一个浅浅的脏痕。

十六岁的脸上满是不在乎,尚且稚嫩的双眼也满是对这个世界气急败坏的挑衅,他吊儿郎当地开了口:“知道了知道了,我站外边行了吧。”

班主任被这油盐不进的混小子气坏了,直接放大了三倍的音量,朝门外竖着的江既明吼道:“给我站教室后门去!别在门口丢人现眼!”

江既明这才摇头晃脑地走了进来,朝着教室后黑板走去。

“给我把书拿上,站着听!”班主任补充道。

于是他拐了脚步,走到靠窗的倒数第二排,从桌兜里翻了将近三分钟,全班都静静地看着他玩“黄金矿工”,直到他同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将自己精心包好书皮、满是笔的语文课本低着头递给他。

江既明也不见外,抬手接过课本,同时颇为流氓地在小女生同桌头上摸了一把:“谢了。”

女生点了点头,似乎跟这个不常来的同桌并不熟,但是下一秒,她从江既明的抽屉里熟练地找出卷心菜似的语文课本,似乎相比桌子的主人,她更熟悉这张桌子。

江既明在教室窗边的角落,也不好好站着,而是半歪着靠着窗,将窗帘披到自己身上耍怪,惹来全班大笑。

“安静,把书翻开,都给我好好听课,下课我要挨个检查笔记!”班主任大声维持着纪律,班里也逐渐安静下来。

班主任一旦讲课,进入角色便非常快,原本还暴跳如雷的老头立刻转换成了江南小巷旁的文人,黑色的外套则摇身一变有些民国长袍的意味,走至窗边,手执一卷,十分儒雅地开口:“首先,我想邀在座诸位与我一同朗读一遍这首现代诗,注意,不必读得太整齐,按照你自己的感情递进与节奏来读,沉浸地感受这首诗。”

江既明看到这一幕就想笑,他觉得这个世界都在假模假样地演戏,而且还逼别人也信以为真,圈在这个巨大的仿造景中自欺欺人地颅内高/潮。

只是江既明并非导演,没办法喊“卡”,朗读声还是响起了。

“《雨巷》,戴望舒。”

“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注】”

江既明看着自己同桌轻微摇晃的后脑勺,没忍住笑了出来。

“简直跟听话的狗一样,让你摇头就摇头。”他心里鄙夷地想。

这时,他注意到她手上的腕表。

高中生校服统一,唯一能攀比的地方就是手表和球鞋,虚荣心刚出现不久的江既明也不例外。

那腕表跟他的是情侣款,只不过她的是真的,而自己手上的是假货。

江既明低头看向自己手上那块儿一出汗就蜕皮的手表,这块表几个月前还是货真价实的名牌。

是的,几个月前,他还住在环境优美的别墅区,还跟妈妈住在一起,根本不需要钱。

只可惜,妈妈的肚子又大了起来,他有了个一半血缘的弟弟,这家里还是没能容下他,被“退货”给了原来那个破旧的家属院。

他困惑、他愤怒、他缺钱、他屈服......他卖了手表蒙上眼睛,从此不辨世间真假。

他直愣愣地看着那姑娘故意买的情侣款的手表,当即将自己的手表卸了下来,从窗外扔了出去。

高一的教室在一楼,他们班的教室窗户直对的是一条校外的林荫小道,种满了各色各样的树,树上开满了各色各样的花。

后背的伤口好像被扯烂了,血水混合着汗水蛰在伤口处,疼得他心里生出一阵诡异的爽感。

江既明没有皱眉头,反而看着与他刚才经过的别墅区种着的同一种杏花树,心里想着:“应该满身是血地站在卢清面前,然后当着她的面割自己的肉。”

他是故意经过别墅区的。

因为他知道每天早上八点半,卢清会出门在小区里遛狗回来。

他也知道自己很没出息,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找卢清。

可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响了很长时间的门铃没有人应,他也没有等到熟悉的人影和狗影。

反而等到了隔壁邻居家小孩出门上学。

他转头看见隔壁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校服的男孩,看身高可能要比自己高一点,估摸着也上高中。

这不是他第一次碰见这个男孩,但是却从未看见过他的正脸,更遑论打招呼。

男孩迈下台阶,朝着门口停的轿车走去。

江既明不知怎的,有些心虚,他在想这个人会不会认得自己,但又怕这个人认出了自己,看到少年人拼命遮掩的狼狈。

只可惜江既明一出门便碰见了蹲在门口的江超。

这父子俩连心,连堵人都能撞在一块儿。

江超进不去小区,正生着一肚子窝囊气,结果看见江既明,以为他找了卢清要到了钱,便带人将小崽子打了一顿,企图抢走他身上的钱。

只可惜江既明浑身上下也没二十块,而且他的身体已然开始抽条,可以与成年人相抗衡了。

这是他第一次反击了江超并获胜。

因此他急需开一个新闻发布会,被记者提问“殴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感觉”。

江既明看着窗外白色的、粉色的、紫色的花儿,估摸着自己后背的伤口应该也是这个色系。

“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班里的朗读还在继续,一丝一缕的,像是窗边飘下的花瓣,旋落在江既明的肩头。

“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江既明的思绪像是被诗句勾出了藏在深处的惆怅,他呓语似的重复着。

江既明向来是不屑于被这些矫揉造作的诗词歌赋打动的,但他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能流传下来可能确实有点理由。

他拿起语文书,从头到尾地读了起来。

在无尽的哀愁中,大家已然陆陆续续地读完了,只剩下江既明一个人还没读完。

他像掉队的大雁,优哉游哉地最晚起步,有声有色地跑在中场。

他声情并茂,读得鬼哭狼嚎、惊天地泣鬼神,引得窗外路过的人侧目,误以为这是个神经病院。

但江既明大诗人毫不在意,他是自己世界中的文豪大家,遗世独立在电闪雷鸣中打着一把油纸伞,徘徊在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这画面把他自己都读笑了。

是啊,他当不了演员也骗不过自己,他总是笑场。

笑得眼泪都留下来,喘不过气了。

如果这时候记者问出那个问题,那么他会回答:像一只以为自己是蚊子的蜜蜂。

没有人告诉他那根刺应该长在屁股上还是嘴巴上,他只能跟着蚊子将自己屁股上的刺扎入人的皮肤而后自尽。

等江既明读完最后一句之后,他抬起头这才看到全班的人都转过头来看着他。

但他们的脸上并非戏谑,反而有些严肃。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班主任意味深长地对着江既明说:“江既明同学非常投入,让我们给予他鼓励的掌声。”

这让他有些拘谨了起来。

而后,班主任继续着课堂的进度:“各位同学,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与戴望舒这个人相识吗?”

“什么问题?”

“戴望舒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吧?”

“老李搞什么,这问题到底是啥意思?”

“不认识。”其中有一个同学回答了老师的问题。

“是的,我们并不认识戴望舒,不是他的朋友、亲人或是爱人,那么对这首诗的解读也就不可能有正确答案。”班主任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接下来好玩的来了,我们来大胆地猜猜看,戴望舒为什么要写这首诗,而‘丁香’这个意向又可能会代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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