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起来说话。”
季时也也没再纠缠，干干脆脆站起来，倒显得那一跪是落魄之中无奈之举，但心中磊落坦荡。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定定看着白清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充满复杂的情绪，有渴求、有希冀……似乎还夹杂着一点信任。
捕捉到了这一点情绪，沉默半晌，白清婉终于松了口：“季时也，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我不能给你任何实质性的保证，只能尽力试一试，成与不成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季时也的眼睛顿时亮如星辰，眼角眉梢尽是喜悦，忙不迭点头：“我知道，我知道，这就足够好了白小姐，您愿意为我试试，我就已经满足了。”
——
当日晚饭时分，白清婉就与沈宴谈了这件事。
……
“所以阿宴，我决定帮他。”
听完白清婉讲述白天所发生的事，沈宴却面色沉静，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用筷子将一块茭白送入口中，等咽下去后才淡笑道：“你决定了就好。”
“阿宴，你也同意了是吧，我是想着，贝壳也没什么合适的娱乐产业，倒是傅氏的APS娱乐属行业翘楚，不如放他在你们那里，你们傅氏树大根深，纵使泊开后面有什么说法估计也不敢跟你们如何，傅氏要人，泊开估计也不敢不给。”
“这样我既救了他，季时也也从欺压他的二流公司进入黄金三角之一，两全其美。”
傅氏的APS娱乐在其雄厚资金流和专业公关经纪的运营造势之下，早已是业内顶尖娱乐公司之一，APS、金铭集团的UM与望州的乐舟娱乐有限公司并成为行业内黄金三角，各有所长呈三足鼎立之势，近年来属APS声势最大。
看见白清婉边筹划着边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沈宴也不禁宠溺一笑：“算盘倒是打得好，仔细想想，故事里人人受益，就只有APS，得罪一车人不说，还要赔上一笔不菲的违约金。”
“哎——”白清婉狡黠笑笑，“沈总怎能这么说呢，虽然我们确实得到了好处，但你们也收获了人才呀。”
沈宴笑容更深：“哦，是吗？那倒是我思虑浅薄了。”
白清婉挥挥手：“沈大总裁您/你日理万机，偶尔思虑不周也很正常的，不要想不开。”
沈宴忍俊不禁，双眼凝着白清婉，目光不自觉越来越深。
上次的事，两人都默契地不曾再提起，但自那之后，他们的关系似乎更加近了，这几日相处和谈话方式，沈宴有时甚至恍惚回到一起上学和同在异国的时候，但是那些别扭、怄气和相互心扉的吐露，又让他们在之前纯粹的友谊关系之上，试探性地迈出了一步，虽未达到恋人程度，但他们彼此都清楚，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中已经多了些别的东西。
但同时，试探和怀疑的种子仍在，他们只是再次将它们深深埋在心底，像曾经那件事一样，期望它们不会生根并长出有毒的枝芽。
“好，就听你的。”沈宴最终说了一句。
白清婉迎上他压抑着的炙热目光，她多想吻一吻他的脸，但最终只化作了一句道谢。
“谢谢阿宴。”
沈宴的目光略略下沉/暗下去：“跟我不必说谢。”
然后她又想，我是替身，干嘛还要想东想西顾忌颇多，于是倾了身体眼中含笑，在沈宴的脸颊印下浅浅一吻：“我是说这个谢谢。”
而后起身离开：“阿宴，我吃好了，先回房间，你慢慢吃哦。”
原地的沈宴感受她柔软的唇瓣和茉莉余馨，怔了半晌，只觉心笙摇曳不已，竟然有些食不知味了。
——
而此刻，远在二环外艺人公寓的季时也，正席地坐在一张圆桌旁，一边吸着桶面，一边盯着手机屏幕兀自思索着，屏幕的亮格映在他含水的眼眸中，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勾起嘴角。
贝壳已经开始与泊开娱乐接洽，经纪人那边也同时得到消息，他竟然是Pearl?清新品男装线的品牌代言人候选之一。
的确是够巧，看来自己和那位白小姐还真是有缘。
又或者是自己这几日的努力，她干脆为自己开了天窗也说不定。
他先是一喜，过了片刻，那抹笑容就消失无踪，以陈泊元和赵余的尿性，他们大概又会开出天价，狠狠堵住自己别的出路，就像每一次那样。
不过没关系，只要抓住眼前的这根救命稻草，季时也眼神略定，他豁出去就总有办法对付他们。
他低下头看着手腕上交错的伤痕，曾经自己觉得生活暗无天日，每天煎熬在地狱望不到头，看不见生活的任何意义，那时对自己来说，活着，可能就只是活着，仅此而已。
但如今不同了……
放下手机，他似乎依旧沉浸在脑海思绪中，只机械地把剩下的面扒拉着囫囵吞入口中，而后站起身，一把抓起只余一点汤汁的空面桶，又将叉子随手扔进桶中，一双长腿在宽大的家居短裤中显得有些纤细，随着迈步流露出优美的线条。
公寓不大，他几步走到卫生间，把泡面桶扔进马桶旁边的垃圾桶内，看着飞溅的几滴汤水轻皱了下眉，一丝不耐烦的情绪在清秀精致的脸上转瞬即逝，而后他端端站到镜子前，从盒子里取出一张卸妆湿巾，撕开包装，将柔白的湿巾拿在手里，侧头对着镜子在脸上和脖颈处用力擦拭，那些可怖的伤痕随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淡化了，而后他嗤笑了下，把脏掉的湿巾扔掉，又慢条斯理打开一张新的……
直到所有的“伤痕”都擦得差不多，他又对镜认真左右端详许久，似乎终于满意，才扬手脱掉身上穿的家居T恤短裤，扔进脏衣篮中，转身拉开浴帘、拧开花洒开始淋浴。
明天……他把细细密密的泡沫涂抹在身上，微微扬唇，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不介意再演一场新的苦肉计，就算真的受点伤也无所谓。
——
次日，白清婉刚开完每周的例行晨会，越筝便轻轻叩门，拿了一份文件进行汇报。
“白总，品牌男装线代言人我们已经分别和几家经纪公司展开接触，对方均表示有合作意向。”
白清婉点点头，示意越筝继续说下去。
越筝抬头迅速与白清婉进行了短暂的眼神交汇，而后才继续道：“其中泊开娱乐如我们所预料，提出了高出市场的价码。”
“嗯，”白清婉一副意料之中，“性价比太低那就算了，在另外两家里择优选择。”
她心中自有打算，等季时也离开泊开娱乐去了APS，状况就和如今不同，可以算作半个自己人了。就算错过这次，大可以谈下一季度合作，到时自己和阿宴左右倒手合作怎样谈都很方便，也不急于这一时让泊开占了便宜。
思及此处，她淡然看向越筝：“这一次合同期限定短一些，我们试试水，也同时看看最后选中的人与我们品牌是否契合。”
越筝点头：“那白总您看定多久合适？”
“我个人倾向于签个半年或一季度的‘先导合同’，类似于试用期，如果合作效果好可以续签后续合同，相信对方也可以理解，当然最终还要各部门会议商定。”
越筝听了白清婉的安排，立刻交代下去，并开始着手准备明天的部门联合会议。
结果到了下午，情况再次变化。
“白总，季时也那边联系到我们，表示不但愿意收回之前的高报价，不仅如此，甚至还提出了一个相对很低的友情价。”
“泊开的意思？”白清婉稍加思索，“如果是季时也个人想法，那么不具有什么效力，毕竟现在他还是泊开娱乐的人，绕开公司私下商谈属于违规。”
“看来白总您已经料到了，这不是泊开的意思，看起来更像是季时也个人想法，鉴于种种顾虑，我们还没有给予答复，白总您看？“
“……”白清婉刚待张口，就听越筝手里的手机一响，她低头看了一眼消息，目露惊讶。
白清婉见状示意她先说：“跟这件事有关？”
越筝颔首，语速很快：“是的白总，刚才泊开那边联系我们，说是同意降低价格，愿意以市场价跟我们谈合作。”
虽不知泊开方面缘何改变了口风，价格也并不是季时也所说的“友情价”，但一向的高价降为市价，已经是很大让步了。
“好，”白清婉交代越筝，“不管什么原因，既然泊开让步，那就可以去谈，毕竟这个季时也流量不错、市场转化率也高。”
说罢，还不忘提醒越筝：“提醒下面谨慎一些，要防他们搞小动作。”
“白总，我明白。”
“好好准备明天的联合会议，下午就可以联络泊开”白清婉想了一下，“明天上午的时间也可以留给你们，如果进展顺利可以敲定，就把会议时间挪到下午，连这件事一起公布、商讨并制定方案。”
“好的，白总。”
越筝离开后，白清婉又翻开桌上未完的几份文件览阅，有问题的她一一进行了批复，确认无误的便利落签好了字。
做完了这些，她打开手机，想了想，还是点开沈宴的消息栏发过去一条信息：
【阿宴，昨天季时也的违约金我会私人补给你。】
昨天玩笑归玩笑，把季时也安排进入APS已经给阿宴添了麻烦，于公于私她都不能再让阿宴赔偿违约金了，但这件事也不能动用贝壳的钱，自己掏腰包补上是最合适的做法。
发完信息，见沈宴没回，白清婉猜测他可能在忙，于是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六点了。
站起身，她补了下妆，又简单整理了包包，才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准备下班。
电梯到了负一，她缓步走向车子，就见季时也等在旁边，见了她就抬起头，想要绽出一个笑容来，然而似乎扯到了嘴边那块淤青，很快便倒吸口冷气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