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已来,那就去看看吧。
那是一个全新的、灿烂的新世界。
江岸大学选择的专业是环境科学,所学专业与化学、材料有交叉,要学十几门课程。每天除了上课,就是身穿白色实验服、口戴防护口罩在实验室里做实验,为一个叶片花青素测定实验数据和小组成员冥思苦想、废寝忘食,为了赶一个实验报告,放假了也不回家。偶尔呢,还要去野外采集样本当深山“野人”,搭帐篷住山上也不稀奇。
江岸每天教学楼、实验楼、图书馆、食堂来回穿梭,还有上山下海,和太阳一起起床,和月亮一起睡觉。忙得很具体。
“岸岸啊,什么时候回家啊。你妈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
“还要等两天呢。”
“做实验危不危险啊?”
“不危险。我们这个专业的实验嘛,就是花花草草啊那些的,哪有什么危险啊。”但其实是经常接触有毒物质,这个酸、那个醇的。
老教授说过了:想要让环境远离污染,科研人员就要离污染物更近些!
“程功昨天都放假了,昨天在小区还碰见他了。你怎么比他学医的还忙?”
“各有各的忙啊。他是在学校忙。我是越到假期越忙,只有放长假才有空出野外的。”
“岸岸,去野外可一定要注意安全。装备要带齐。”
“放心吧,都是和老师同学一起的。”
不过,作为一个普通大学生,大学女生宿舍里有的深夜卧谈会,聊娱乐八卦、男生八卦……,江岸宿舍里都有。有那么一两回也会和宿舍的姐姐们通宵玩游戏,吃鸡,第二天顶着个大黑眼圈去上课。课余,周末,假期,她们一起看电影、看音乐节、看羽毛球赛、看橄榄球赛,一起逛街,一起旅游,有一次还去了娜娜的老家,云南,一个好远好远的美丽小镇。
室友大菲、岑宝,娜娜,都是聪明友善、很可爱的人。理所当然,江岸在宿舍里也是年龄最小的,大家都喜欢叫她岸宝,乍一听像“汉堡”。
“岸宝,走!吃饭!等会儿来看数据。”
“当当当当!岸宝宝,生日快乐哟!祝年年有今朝,永远十八岁!耶!”
“岸宝,走!上实验!”
“岸宝,岑宝,娜娜!今天系里篮球赛,去看帅哥啊,昨天我发现一个宝藏。”
“岸宝,天大的消息!老大,菲姐!——谈恋爱了。我亲眼所见!”
“岸宝,陪我去一下电子工程系,你就陪我去一下吧。求你了!你就站在门口,啥也不用说,站那儿就行!我保证。可以吗?亲爱的小岸宝。”
“岸宝岸宝,刚刚齐骁又来宿舍楼下找你了!放心,我给你挡回去了。”
“蛋糕来啦!祝美丽的江岸同学,生日快乐!长长久久,人生永远十九!”
“啊,我的叶绿素a数据,你终于出现了,找得我好苦啊。岸宝,你就是我的大救星!我要怎么感谢你?以身相许?咦,女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岸宝,给我们说说你暗恋的那个高中同学呗,叫什么来着。反正月黑风高睡不着。说说嘛!你俩后来就真的没有联系过了吗?”
“岸宝宝,今年的生日许的什么愿啊?可不可以说一个我们听听?”
“岸宝岸宝,刚刚在校门口看见你了哟。那个男的,跟你一起走的那男的,好高好帅!是你男朋友吗?是不是啊?别不承认啊。到底是谁啊?好酷!不可能只是普通同学,我不信!谈个恋爱也不过分啊。你快给我去谈!就他,快去给我去谈。”
“岸宝,你的毕业论文写完了吗?”
“岸宝,今年你生日大家不在一起,就视频祝你生日快乐哈!来来来,大家一起唱生日歌。岑宝还要跳舞的哦。等一下,等一下,……音乐来啦,预备唱:今天你生日,送上我祝福,特别的日子有灿烂的笑容。我们来相聚,带着满满的关爱,祝福你好运常伴,对所有的烦恼说BYE BYE,对所有的快乐说HI HI,亲爱的亲爱的生日快乐,每一天都精彩……哈哈哈,岑宝,快!螃蟹舞!螃蟹舞!”
“江岸,娜娜,这几天咱们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哈。大菲和他男朋友刚分手,让她自己缓一缓。今晚咱们去搓火锅吧,没有什么问题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然后去唱歌。好不好?”
“工作单位终于定好了?真是太太太为你高兴了。环境研究院啊,多少环境人梦寐以求的地方。祝咱们江岸同学,步步高升,早日成家!呃,科学家!科学家!”
毕业聚餐那天晚上,照样是吃火锅,喝啤酒。大菲喝了好多好多。烂醉如泥。
“ 呃……那个,大家都听我说。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儿!我刘依菲,今后要是再提起贺宁半个字,我就不是人,我就是狗!贺宁,你个王八蛋!你个懦夫!”
“哼,你刚不是照样提了吗?你啊……还是没忘记他。”岑宝同样醉得稀烂。
“我是说,今后!刚刚的……不算!”
大菲胡乱挥挥手。
娜娜睁着她那双无辜纯洁的大眼睛:“最好是这样。大菲天天在宿舍骂贺宁。搞得现在我都有点同情他了。”
“他就该!”
“凭什么是他先提出分手!凭什么?而且直接发个微信,人就拍拍屁股消失了。这算是通知我,请我知悉吗?大家坐下来谈嘛,好聚好散,和平分手,都体面点,不好吗?像生怕我粘着他要死要活不放手一样。”
大菲越说越气,她晃着手里的手机:“他现在还躲着我,我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真他妈混蛋!不行!这件事这辈子我都过不去。这不公平!以后,那就是,我他妈在大学被人给甩了!不公平!”
像这样的话,江岸在宿舍都已经听过几百遍了,耳朵都磨出茧了。
江岸抱着大菲,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哄小宝宝一样:“没事啦,没事啦!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诶!不错,岸宝说得对!我告诉你们,张爱玲曾经说过一句非常、非常经典的话!想听吗?”卓嘉岑眯起眼睛,目光横扫眼前三人。
“就说,想不想听?”
“有屁快放!”
岑宝正襟危坐,“张爱玲说,想要彻底忘记一个人,方法有两个!一个是时间,一个是新欢!这都过去半年了,你还在这儿纠结呢。大菲,你现在就去找个新男朋友!”
娜娜点头,顿悟道:“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对对对,哈哈哈哈哈哈。”
大菲猛吃一口酱黄瓜,嚼得咯嘣脆:“拉倒就拉倒,下一个更好!”
“还有,你放心。现在你是很痛苦,等再过一年、两年的,你肯定就慢慢淡忘的。你俩也没在一起多久,才大半年吧。等几年后,别人提起他的名字,诶?这人好熟悉啊。啊!想起来了,我以前大学谈过一个男朋友,好像是叫这名来着。”
“哈哈哈哈。”众人捧腹。太逗了。
岑宝也嚼一口黄瓜,放下筷子:“是真的,你们不要笑。我上次寒假回去老家,高中同学聚会,真的很多人我都不认识了,变化太大了,走在大街上绝对认不出!说不定你俩以后,走在路上面对面,都认不出来了。明知道迟早一天会会淡忘,那就干脆现在就别痛苦了。”
大菲是她们宿舍唯一谈过恋爱的,也算是没有留遗憾了。
“我当初就不应该跟他在一起,也没有多喜欢他。他追了我那么久,所以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关键我妈知道了,一点也没反对,还特高兴!”
江岸应和:“我妈也不反对我大学谈恋爱,反而还老怂恿。说女儿啊,高中我不让你谈是因为学习重,大学谈一场恋爱才叫完整的大学生活。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大菲:“岸宝,我现在才发现你当初没有答应齐骁的追求,是多么正确的选择。齐骁真不是什么好人。你拒绝他后,他转头就追别人去了。”
江岸呵呵一笑。“也没有转头好不好。再说,难道别人追不到我,就要一辈子为我守身如玉吗?”
大菲神秘兮兮:“听说他后来谈了好几个!”
“哦?”江岸还真不知道齐骁谈了几个女朋友。每次碰见打招呼,都是他一个人。没见过他女朋友。可能不是本校的吧。
“咱家岸宝长得这么漂亮,能力这么强。一定会找一个比齐骁帅一百倍、强一百倍的男朋友。找个大科学家!嗯,你们研究所,有没有年轻的,帅的?”
江岸咬一口烫烫的猪血:“有啊。有几个刚进去几年的。真的还蛮帅的。”
“还真有啊。”
大家来了兴趣。
“还有一个是和我同一个学校的,也是环境科学专业。”
“哇,同一个学校的?”
“还同一个专业?”
“师兄?”
三个脑袋同时木雕一般。
在大家看来这简直就是天作之合,上天掉下来的绝佳姻缘呐。“师兄人怎么样?多高?有多帅?你长得这么漂亮,是个男人首先都喜欢漂亮的。江岸,一定要把师兄拿下!”
江岸淡淡地:“师兄啊,人挺好的啊。应该有一米八以上吧。”
啊啊啊,人又好,长得又帅 ,岂不完美?
江岸继续咬猪血:“噢,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师兄有女朋友了。”
对面三个人顿时面面相觑,蔫了。有女朋友了?不早说!
岑宝:“没关系,等师兄分手!”
“那不行,不行!”大菲立刻伸出手打断,“我不同意。咱们岸宝还从来没谈过呢,不公平!”
大菲天天挂在嘴巴上的就是“不公平”、“不公平”。江岸突然想到一件十分好笑的事,“哈哈哈”地笑起来。
大菲被笑得莫名其妙:“笑什么?”
江岸笑得身子靠到椅背上:“我突然想起了《让子弹飞》里面的一句台词。就姜文说的那句。你们俩知道吗?啊?真的,太逗了!”
岑宝、娜娜瞬间明白了。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酝酿两秒后齐声道:“我——只要三件事:公平!公平!还是他妈的,公平!”
四人顿时笑作一团。
夜色聚拢,灯火阑珊。
大菲端起杯子:“来,岑宝、娜娜、岸宝,让我们举杯!庆祝南方大学环境科学专业103宿舍的全体同学毕业快乐,未来的大科学家们生活更美好!”
“我们四个人以后每年还要聚哦。”
“必须的,毕业快乐!”
“103友谊万岁!”
四只酒杯清脆地碰撞在一起……
吃过晚饭,她们又去了珠江边看夜景。
她们一字并排坐在草地上。霓虹倒映江中,晃晃荡荡。
这就毕业了。
是的呢,时间就像肮脏的雨水,一遍遍冲刷着过去的那些景色和人物,渐渐糊成了墙上的一幅旧画。江岸也好久好久没有想起林予辰了。
四年,没有任何消息。走在大街上,可能也认不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