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金穿透云层,苍茫的大地上风沙狂啸。
卫璃低头捂眼,却被白泽一把扯入怀中,宽大袍袖兜头罩下。
“峰主,她要逃!”
丁惟承死死撑着,却不料阵中鬼影阿姐如疾风之刃,不管不顾、不停不歇的冲撞着法阵。
谢安阳余光瞥见白泽的动作,手中输送灵力的动作突然一窒,就这一晃神的功夫,阵中鬼影冲破阵眼,化为一缕黑雾直接逃了出去。
“……”
丁惟承简直傻了眼,看了一眼他的谢峰主,而后恍惚的收起了结印的手。
幻境坍塌后,风沙狂暴息止,地平线上旭日东升,原本阴晦压抑的焚骨城,瞬间恢复了昔日的生机。
晨曦照耀大地,温暖融光覆在大妖挺拔的身影上,袍袖下被藏起来的人蠢蠢欲动。
“卫璃师弟,鬼影逃走了……”
丁惟承眼睁睁看着卫璃紧紧贴着大妖,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他既为鬼影逃走而感到不忿,又为那心上人被别人揽在怀里而感觉到无力和失意。
卫璃听罢,立刻从白泽怀中探出头来,明亮的眸子闪着疑惑的光。
“逃走了吗?”
“嗯,逃走了。卫璃师弟,你怎么样,我看到你受伤了。”丁惟承眼中满是担忧,他忍不住上前几步,停驻在卫璃面前。
而谢安阳,听到丁惟承的询问,罕见的冷了脸,继而一振袍袖,转身进了屋内。
此时,屋内砖瓦、石块、桌椅、摆件,均已经成了一地碎屑,屋外花坛中则留下了一堆残枝败叶,院落中被撞击出的大小坑洞数不胜数。
总之用两个字总结,那就是一废墟。
卫璃看着谢安阳离开的方向,又转头看向眼巴巴瞧着他的丁惟承,温声回道:
“没关系的,没什么大碍。”
而那番,白泽听到卫璃受伤,立即敛眉肃目,将卫璃肩膀搬正,目光直视着他深色的瞳孔,询问声冷冽而急切。
“你受伤了?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
卫璃被面覆寒霜的白泽一时怔到,眸光不由开始闪烁,竟一时忘了做答。
“阿璃,你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白泽见卫璃神情不对,于是将语气放缓和,像哄孩子一般再次问道。
“额……那个……一会给你看行吗,这里不是很方便。”卫璃脸上升起薄红,下意识将身上的衣襟紧了紧,他想若是不这么说,生怕白泽当众把他的衣服扒了。
白泽眼眸幽深,眼神划过卫璃下意识紧掩住的领口,算是默认了他的回答。
“哐当!”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瞬间将屋外三人的目光吸引而去,紧接着,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怒吼:
“臭道士,快放开我。”
卫璃“啊——!”了一声,立刻急急切切、踉踉跄跄的踏着碎石像屋内跑去。
他竟然忘了乔公子——
甫一进屋内,卫璃便看见谢安阳阴沉着一张脸,半敛眼睑面露不悦的看着缩在角落的乔秋山。
乔秋山则一副纨绔子弟你能奈我何的欠抽样子,虽被缚灵索缚住手脚,但仍旧十分嘴欠,一点不会审时度势,放低姿态。
卫璃忍不住眉心突突突的跳起来。
半个时辰前,他中了鬼影的幻术,想要自戕,却被谢安阳用缚灵索及时捆住。而他当终于逃出幻境后,看着身上莫名出现的绳索,只不过抱怨了一声“好疼”,那绳索便自动放松了一些,而后他又试探着说了一声“再松一点好吗?”
果真,绳索又松了半寸。于是,就这样,卫璃一点一点摆脱了绳索的捆束。
当他正想要寻找其他人的踪迹,突然余光瞥见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乔公子。
卫璃起初只是想要试试这绳子对的他指令的底线,于是他摸了摸绳索,与之温声商量:“好绳索,帮我捆住乔公子好不好?”
只见赤红色的缚灵索在卫璃手心抖了抖,然后极其听话的飞向乔秋山,然后将他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并且还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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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当看到乔公子肆意咒骂谢安阳时,他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娘子、娘子快救我!”乔秋山一见到卫璃,瞬间换了另一番委屈的容色。
空气中一时除了乔秋山的叫声,安静的简直落针可闻。
身后白泽突然倾身附在卫璃耳边问:“阿璃,他刚刚是在唤你?”
房中四处漏风,穿堂风吹拂起卫璃单薄的中衣,他忍不住瑟缩,额角突然沁出一滴豆大的汗珠。
“乔公子,慎言!”
卫璃差点将手直接捂上那张语出惊人的嘴。
乔秋山见状,眼珠滴溜一转,又道:“娘子!娘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一边,丁惟承终于忍不住上前,提起脚踹了一脚乔秋山,鄙视的看着那张装模作样的脸,道:
“乔公子,我们与你萍水相逢,今后亦可能不会再见,所以,你知不知道我师弟的名字已经不重要了。”
“丁师兄!”卫璃急忙喝道。
衡阳宗第一条门规,门内弟子不能恃强凌弱伤害凡人!
丁惟承瞪了一眼乔秋山,然后极不情愿的转过身去。
这时,沉默半晌的谢安阳突然开口。
“卫璃师弟,这缚灵索怎么会到了乔公子身上?”
卫璃赫然,才知道这赤红绳索叫“缚灵索”,看来,它竟是一个奇门法宝。
卫璃只好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却见谢安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背身而立的丁惟承都忍不住回头吃惊的看着卫璃。
“缚灵索一生只认一主,他怎么会如此听你的话?!”丁惟承惊叹道。
“我——我也不知道——”
卫璃这才知道,原来这法宝竟然还有这一说法……难道是将它弄坏了。
“谢师兄,对不住,是不是我将你的法宝弄坏了?”卫璃小心翼翼的瞅着谢安阳的神色。
缚灵索做为玄门七大法器之一,凡高阶法器,都是一生只认一主。
例如掌门萧云峥的玲珑琴,灵鹫峰白宴舟的九荒剑,甚至还有丁惟承的“毕方”,均不会认二主。
缚灵索竟然会听卫璃的话,着实让在场知道内情的的人吃惊不已。
“不是你的原因,卫璃师弟,你现下能否将乔公子身上的缚灵索解开。”
卫璃点点头,踱步到乔秋山身前,在其诧异的目光中,轻轻拍了拍缚灵索,小声与其商量:“乖!把乔公子放开,好吗?!”
说罢,赤红色的绳索像是听懂了一般,立刻欢快的解开了对乔秋山的束缚,接着像是撒娇般缠住卫璃的纤细的腰身。
卫璃惊诧的不知所措,根本不敢动。
谢安阳扶额:简直没眼看——
丁惟承瞪大眼睛:艹!真不要脸,简直比乔秋山还不要脸!
乔秋山一脸懵逼的活动着僵了的四肢,纳闷:根本听不懂他们究竟在讲什么……
白泽咬着后槽牙:“你自己下来,还是我拿你下来!!”
显然,缚灵索不愧是玄门七大法器之一,听到白泽的威胁,马上乖乖的溜了下来,然后回到了谢安阳的腕间。
空气中一时沉寂无声,溢满尴尬,卫璃暗搓搓的观察着几人的神色,突然和乔秋山对上了视线。
乔秋山眨眨眼睛,一脸我懂的表情,接着抬手开始四处指到:“各位仙师,你看我家这房屋损坏……”目之所及,四面墙体大大小小几十个窟窿,破败的简直不如那城外破庙。
“桌椅摆件……”哦!一地残肢碎片!
“还有院外花木、白玉地砖……这通通由谁来赔呀?”
丁惟承简直不敢置信,帮仙门做了这么多任务,还是第一次被人追着要钱的。
“乔公子——你掉进钱眼里了!我们为民除害,你竟要算这么清楚吗?!”
乔秋山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只有掌心大的算盘,噼里啪啦的拨的哐当作响,最后意味深长的看着丁惟承和谢安阳。
“仙师!乔家小门小户,不比城中豪绅梁老爷——今日损失共计白银一万三千五百五十两,当然,你们为民除害,我这边可以抹个零头,一共一万三千两——哦!亦可换算为上品灵石一百三十颗,中品灵石……”
“打住、打住——你这不愧是商人之子,在下佩服!!!”
说罢,丁惟承从乾坤袋中找出一袋灵石,哐当一声扔到乔秋山面前。
“喏!给你!多出来的不用找零了。”
乔秋山眯起眼睛:“仙师大手笔!好说好说!”
乔秋山的这一番打岔,瞬间解了卫璃得围。
而门外,正踉踉跄跄的跑进来一个小厮,小厮见到谢安阳,立即开口禀报:“谢仙师,门外有一仙师正在找您!”
谢安阳:“你可知是谁?”
小厮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对了,他说他姓白,来自衡阳宗灵鹫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