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榻上,两位年轻貌美的英俊侍卫为她揉肩捶腿。
程行礼拱手拜道:“请姨娘安。”
郑岸也跟着说:“请姨娘安。”
瑶姬没睁眼,随手指了下几案,说:“你俩坐吧。”
两人道了谢,瑶姬说:“好外甥,昨夜睡得怎么样?”
程行礼答道:“很好。”
听得此话,瑶姬才睁眼,先是打量了下程行礼,笑着说:“果然你和你娘一样,穿紫色好看。”随即又粗粗扫了眼郑岸,说:“你收拾收拾也还将就吧。”
程行礼讪笑:“谢姨娘费心。”
郑岸说:“谢姨娘费心。”
屋外有脚步声来,瑶姬挥手,那两名侍卫便退下了。
侍卫出门时遇见了元青,头低得更厉害了。
程行礼看元青一脸幽怨地坐另一张案后,心想他俩昨夜吵架了吗?元青怎么从外面进来?虽心中腹诽,但还是朝元青问了个好:“青叔。”
元青笑着应了,瑶姬由侍女扶起抿了口茶,无视元青的存在,对程行礼说:“你不喜欢我给你的人?”
程行礼想起昨日那个侍卫,说:“多谢姨娘好意,但我不喜欢。”
“不喜欢男的?”瑶姬诧异着看了眼郑岸,郑岸避开她的目光。
瑶姬心领神会,拍了拍手。门外走进来数十位姿色貌美的婀娜女子。
瑶姬说:“好外甥,看看喜欢那个?”
程行礼无奈:“姨娘,还是算了。”
“女的你也不喜欢吗?”瑶姬说,“那你喜欢什么?”
程行礼还未来得及开口,郑岸就抢他一步说:“姨娘我会伺候好他的,所以请您不要再给他安排人了。”
程行礼:“……”
瑶姬略有些遗憾地哦了下,说:“行吧。明日是上元节,行礼你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开阵分蛊。”
程行礼颔首,看出瑶姬和元青的别扭,带着郑岸走了。
两人走后,瑶姬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元青答道:“没有。”
“那你给郑岸喝生魂汤做什么?”瑶姬说,“那可是吸引血蛊的东西。”
元青:“他愿意,不然你希望有一天苏和找到行礼吗?”
“这会死人的。”瑶姬说,“况且他也不是行礼喜欢的人。”
元青默声片刻,缓缓说了件事。
半晌瑶姬才从错愕中回神,说:“真的?”
“寒情丝你不会不明白,双方得有感情才行,不然我骗你做什么?”元青说。
瑶姬笑了下,说:“以身解药,行礼这辈子都跟他分不开了。云玑留下的青玉佩竟然能保他一命,难怪自寒情丝后,行礼生了病症也不落在我身上,这世间事也是神奇。”
元青无奈道:“竟也误打误撞。”
“也对,否则郑岸跟血蛊交合,不死也得下|身残废。”瑶姬走到元青面前,说:“但程家祖父为什么没死?”
元青端正跪好,替瑶姬理好腰间有些凌乱的裙摆,答道:“这块玉佩是程家祖父留下来的,但不知为何到了方琼手里,而后方琼把他赠给了云玑。”
瑶姬喃喃道:“方琼那个老不死的,知道什么也不会告诉我。”
“主人说得是。”元青抬眼看向瑶姬。
瑶姬垂眸笑了下,挑起根腰带套在元青脖子上,睥睨道:“那么多人里,还是你最听话。也是你,最不听话。”
这厢程行礼和郑岸找了个侍女好不容易问出史成邈在哪里,等找到地方发现史成邈还在睡,仆固雷才起来吃饭。
郑岸说:“他怎么还在睡?”
仆固雷说:“小孩子觉多,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啊。”郑岸进仆固雷地盘跟自己家,扫了两块干净胡床就拉程行礼坐下,毕竟当初他俩也有半个厨房情谊。
仆固雷哼了声,说:“元青已经答应我了,等上元一过就会治好孩子的病,我也就该走了。”
“去哪儿?”程行礼问。
仆固雷:“草原人就生活在草原呗,还能去哪儿?”
“到时史成邈会跟着你走吗?”郑岸问。
“我是他爹,他不跟着我,跟着谁?”仆固雷莫名其妙道。
随即他看向两人,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了,你们是来向我打探消息的。史成邈的决断在他自己身上,你们不必替他做选择。”
“我们只是觉得,若他真恢复正常,想回永州,郡王也会接纳他。”程行礼曾跟郑厚礼聊过这件事情,郑厚礼的态度很明确,恩怨分明,史成邈只要回来,他会不计前嫌。
仆固雷淡淡道:“那是他的选择,我不知道。”
郑岸沉吟片刻,说:“冒昧问一句,当初史成邈跟着你走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切事情不过贪念,当年仆固雷长子死后,他就一度陷入疯狂,他害怕死亡,害怕生命消失在草原上。
这时瑶姬接近了他,告诉他多年后会有个携带藏宝图的人来到这里,于是从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布局,先是将史成邈练成个听话的蛊人,再从郑厚礼身边的人下手。
史成邈饮过瑶姬做的长生药后,跟仆固雷大吵一架,想逃却发现不能离开仆固雷太远,否则身上就会长满青紫色的纹路,一到夜里就发痒。
史成邈无奈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到郑厚礼身边,对于这个结果,瑶姬和仆固雷自然愿意,只是这蛊需要人养着,养久了这蛊就会完全听从下蛊的人,所以只要仆固雷动动手,史成邈就会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
只是那天,史成邈背叛了仆固雷,他生气并未将史成邈救出来。蛊加醉生梦死让史成邈的神智受到伤害,醒来之后就只有三岁记忆。
“所以,四月初是史成邈蛊发了,去找你拿解药?”程行礼想着其中话,觉得那时史成邈去找仆固雷的借口实在薄弱。
仆固雷点头道:“是。是我的心血把他养着的,否则不会这样。”
郑岸说:“那你和瑶姬是怎么从坍塌的地底逃出来的?还有那条蛇呢?”
“黑蛇?”仆固雷瞥了眼郑岸,说:“蛇的事情你去问元青吧,那条蛇是个忠心的,蛇尾一卷就带着我和瑶姬进了这里。否则你以为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河流,这里跟那个金莲阵祭台是相通的。”
程行礼和郑岸对视一眼,许多答案解释了。
待两人走后,仆固雷起身进了内室,看见史成邈坐在床上发呆,走过去替他披上衣服,说:“吃东西吗?”
“爹,我会死吗?”史成邈问。
仆固雷答道:“不会。”
“那为什么我的身上是这样?”史成邈脱了衣服,白皙的肌肤上长着虬结突起的长生花,花萼突出血肉,狰狞可怖。
“是我错了,我以为那药真能长生不老。”仆固雷把他抱在怀里替他穿上衣服,说,“等上元节过了,你就好了。”
德元二十一年,上元节。
程行礼早上一起来就被郑岸黏着,他去哪儿郑岸就跟到哪儿。
“你要去祭拜岳母吗?”郑岸看程行礼往前日来的地方去。
程行礼嗯了声,郑岸笑道:“我能去吗?”
程行礼嗯了声。
冰棺之中的程云玑还是安详模样,程行礼跪下虔诚叩拜,而郑岸也很是虔诚的顿首三拜:“岳母大人在上,小婿郑岸请您安了。”
程行礼说:“你怎么乱叫!”
“我没有啊。”郑岸无辜道,“我俩婚事是岳母和我娘早就定好的,现在我不这样叫?那叫什么?”
程行礼说:“当然是婶娘了。”
“才不要!”郑岸开始耍浑,“你我定婚的婚书都还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郑厚礼魏慧子与周锡程云玑女结为秦晋之好。”
程行礼说:“我不是女儿身,最多与你结为兄弟。”
“谁要跟你结为兄弟?”郑岸说,“婚书都在,你怎么抵赖?除非你承认你不是周叔和程婶的孩子。”
程行礼顿时哑住了,要他承认这种会被天打五雷轰的事情还不如杀了他。
郑岸看出程行礼的犹豫,扑在程云玑的冰棺上,鬼哭狼嚎:“岳母大人您快给小婿做主啊!周萱他……他睡了我,不承认我的名分,还想把我赶出家门!迎那个拓跋狐狸精进门,他还不允许我叫您岳母,想当初您多疼我啊,没想到现在他不愿意接纳我这个发妻了!”
石室里响起郑岸撕心裂肺的声音,那带着无限怨意的话像是在控诉程行礼抛妻弃子的恶劣行为。
程行礼听得实在头疼,赶忙阻止他:“你别在我娘灵前瞎说!扰她清净!”
“那你说这婚约算不算数?”郑岸大有你程行礼不承认,我就继续哭的架势。
程行礼一向知道郑岸难缠不要脸,却没想到他这么难缠还不要脸,犹豫许久许久许久许久后,支支吾吾道:“算……算吧。你不要再乱说了,而且我跟拓跋什么事都没有。”
郑岸继续无赖:“那是你清心寡欲,拓跋瑛那小子可想跟你发生什么了,他那种狼子野心的人,你也敢放在身边。”
“你不也是吗?”程行礼打开郑岸扒着冰棺的手,说:“不要污蔑拓跋了,他是个好人。”
郑岸哼哼着站起来,说:“他是好人,我不是吗?”
程行礼没回这话,手动机关,看冰棺盖上才离开。
像郑岸这种内心及其强大的人,忽略了这个细小问题,跟在程行礼身后叽叽喳喳地说:“不过你方才已经承认我俩的婚事了,你可得说话算数。以后见了拓跋瑛,你得介绍我是你媳妇儿,让他死了这条心。”
程行礼:“……”
他瞥了眼比他高出大半个头的郑岸,淡淡道:“我不想娶一个比我高的。”
郑岸心想你这个传统的死古板还挺讲究的,于是乖巧蹲下,眼巴巴地看着程行礼说:“奴婢这样,家主您满意吗?”
程行礼:“……”
“你太黑了。”程行礼冷冷地走开。
“那怎么行!”郑岸说着就追上了上去,“家主!媳妇儿,你说话不能不作数,你刚刚可说了,婚约作数的!”
“别喊我媳妇儿!”
“那你喊我!你喊我!”
“……”
这一闹就闹到了晚上,头顶那束光消失时,侍女来请程行礼说瑶姬在等他们。
路上郑岸恢复了严肃样子,他对程行礼说:“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程行礼说:“生来过往,你我好歹相伴这么久,我当然记得。”
“记得就行,那是不是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跟我说话?”郑岸犹豫片刻后又问。
程行礼:“变来变去不都是人吗?”
侍女领着两人到了金莲阵的祭台上,这儿已被恢复原状。瑶姬依旧在石案前喝茶,元青坐在石台上吹笛子。
空旷寒冷的石洞内笛声悠扬却带着股哀愁,在这热闹的上元佳节有着不符情绪的萧索。
笛声停时,元青看向两人,说:“来了。”
瑶姬起身说:“来吧。”
她走到石台边,扭动台上的花印。
石台轰隆作响往下沉去,很快沉入地底,只剩一层氤氲热水在莲花印上泛起涟漪。
瑶姬颈间的长生花淡了些但枝桠的影子还隐约可见。
程行礼和郑岸喝了口瑶姬倒的茶,瑶姬看着程行礼,说:“你出世前,云玑问我会不会喜欢这个孩子。”
“我说要是他在我身边长大,我定要把他养得跟金尊玉贵。”她笑着说,“你跟着你舅舅幸福吗?”
程行礼头有些疼了,视线也模糊起来,但还是点头道:“幸福。”
瑶姬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没有丝毫血色,她收回视线,说:“是姨娘的错,没有把你留下来,这才让你受了许多苦。”
“姨娘,我……”
程行礼话未说完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郑岸赶忙抱住他,说:“接下来呢?”
“放到莲花台上去。”瑶姬说。
郑岸照做,元青眼中有些一丝担忧,说:“这阵法一旦破开,你和你的族人们就自由了。你真不会带走他吗?”
瑶姬微微一笑:“主人会骗你?”
“接下来怎么做?”郑岸在莲花台上问。
元青说:“你帮他把衣服脱了,你也脱了躺上去。”
郑岸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