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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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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想,他们若再晚几日,可以拖到咱们家的佃户入县来结算粮账,到那时县内巡防空缺,来往的人又多,是个把龙博送走的好时机,谁料平远侯忽然征粮,将底下庄子的人全征空了。”南宫青还蹲着身,“没有佃户入县,这里内外都是衙门的人在看守,我不敢轻举妄动,好在有姐姐暗中相助,替我给龙博送饭。徐老三急急叫我回来养胎,我就猜是交货的日子近了,他要避开人眼,只是我算不准他们交接的确切日子,直到今晚,他拖着病体也要出门会客,又吃酒吃得烂醉,我便料定是时候到了。”

“原是如此!”罗姐儿不敢多看老爷的脸,目光追着烛光,“可是小姐,龙博再厉害,也是一个人,万一他们去的人多怎么办?人都道双拳难敌四手呀!”

“这倒不怕,”教养姑姑素髻散乱,她沉吟片刻,“小姐既然敢留那位龙博姑娘一个人在地窖,想必也是猜到了,今晚前来交接的人不会太多。”

南宫裕也道:“外省人进来,关卡不好过,又逢有征粮的急差,他们来的人若是太多,路上就会引起怀疑。”

“正是姑姑和娘说的这番道理,”南宫青扳过老爷的脸,“如今棘手的是,孙务仁绝不能和徐老三死在同一天。”

“这是自然,他二人若是同时暴毙,消息只要传出去,人家头一个就会怀疑到咱们府上。”教养姑姑迈出两步,又侧过脸来,赞许道,“我看小姐想得很周全,如今老爷在咱们手里,他什么时候死,咱们说得算。姑姑再唐突一句,今夜不仅要让小姐生孩子,还得让小姐死!”

罗姐儿面色煞白:“姑姑,这又怎么说?为着老爷这条烂命,何至于叫小姐也赔上性命!”

“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跨鬼门关,青娘先因乘歌的事情伤心欲绝,后来又与老爷争执动气,”南宫裕一双眼幽幽,“一时心死如灰,挺不过生产也是有可能的。”

“只要小姐今夜死了,我们再将老爷的死讯拖延几日,”教养姑姑说,“以后任是谁来查,也查不到小姐头上。”

罗姐儿捂着怦怦跳的胸口:“小姐死了,总也要见到尸体才行,不然空棺材抬出去,还是容易叫人看出端倪。”

“这就要求秀仙了,”南宫裕松开帕子,半边身子都坐在昏暗里,许久才叹道,“……你去请她吧!”

雨声潮密,陶秀仙是顶着风来的。天黑黢黢,廊下灯笼摇晃,她摘了斗笠,只把袖子一挽,就闻出来了:“好重的血味!怎么不见婆子在跟前伺候?姑姑,不忙倒茶,让老婆子先瞧瞧小姐!”

南宫裕从屏风后迎出来:“秀仙!”

她二人手拉手,眼角眉梢皆见风霜,早不复当年花丛青春。陶秀仙说:“夫人,天开了眼,总算叫我见着你了!”

南宫裕道:“你……你憔悴这么多,眼怎么也成这样了?”

陶秀仙勉强一笑,却是没忍住,笑也像是哭:“乘歌没了,我心里空,整日在家里头枯坐,那眼泪呀,怎么也止不住。夫人,你托人送去的银钱,我早收到了,里头想必还有小姐的心意。我明白,你们是身不由己,从没有轻贱过咱们的情谊。”

南宫裕本不欲当着她的面落泪,此刻听她如此说,不禁跟着哭:“你老这么体恤人,我心里有愧,乘歌刚走,今夜本不该将你牵扯进来,可我信不过别人,只得劳动你来一趟。”

陶秀仙握紧她的手:“夫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见外话?从前你把乘歌当女儿养,让她吃穿用度都与小姐一样,我说句僭越话,她两个小时候站一块儿,外头人都分不清哪个贵重。你把乘歌教得那样好,让她又识字又写诗,一身潇洒气度,我心里感激,早不知该如何回报!今夜我来,乘歌也是乐意的,她早就盼着能再见一见小姐。夫人,小姐怎么样?我路上听罗姐儿说,小姐要生了!”

南宫裕带着她往屏风里走,回首说:“你进来瞧吧,我什么也不瞒你!”

地上的血擦得仓促,还有好些地方有痕迹,四下的帘子、桌椅上都是飙溅的血。老爷刚扒了外衣,被摆在床上,猛地一瞧,还以为是他在生产。

南宫青正用热巾帕擦脸上的血,回头见陶秀仙进来,一时间如乳燕投林,情不自禁叫道:“婶娘!”

这是个独属于南宫青的误称,她小时候因为总被陶秀仙抱在怀里,也跟着乘歌喊娘,府里人纠正她,她又听大伙儿都叫陶秀仙陶婶,便合着喊起了婶娘。

陶秀仙说:“小姐!好小姐,这是怎么弄的,浑身是血!”

她虽然惊骇不定,却是个极胆大的,两步到床边,先将老爷看了,一手拉着南宫裕,一手去握南宫青:“血味这么重,原来是他的!好孩子,我的好孩子,吓坏了是不是?你不要怕,尸体婶娘见多了,比他模样惨的多了去。你们娘俩伤着没有?”

南宫裕说:“青娘动作利落,没让他再逞威风。秀仙,你没见着,他才是吓坏了,一路跑进来,又哭又叫的,好不滑稽!”

“好,好!”陶秀仙拉着她俩的手,压在自己胸口,“老婆子不在乎他的死活,只要你们没事,什么刀山火海咱们都能趟过去。夫人,这尸体你想怎么处理?要是草草收拾了,只怕还会惹出事端。”

教养姑姑在旁边说:“这便是请陶婶来的缘故了。”

罗姐儿早把门合上,提着裙匆匆过来,将今夜的来龙去脉一并讲了。陶秀仙听完,呆立须臾,忽然眼眶一酸,喃喃道:“竟是如此……乘歌,倒是娘太愚笨了!”

南宫裕道:“这话不能由别人说,该让我当面求你,秀仙——”

“夫人,咱们刚没了一个女儿,剩下的这个,我纵使粉身碎骨,也要保她周全。”陶秀仙扭头,对南宫青说,“小姐,我的小青娘,这事即使我是个做娘的,也不能罔顾乘歌的意愿摆弄她的遗体,但是你且听婶娘说,这事原本就是乘歌一早决定好的。”

南宫青直愣愣地瞧着她,竟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迟迟没有将乘歌下葬,便是听她临终前的嘱托,”陶秀仙一边掉眼泪,一边露出个笑,“青娘,她说要送你最后一程啊!”

杏花枯枝打着旋儿,风从窗缝里漏进来,吹乱南宫青的碎发。她逐渐睁大眼睛,表情凄楚,狼狈地哽咽起来。

狂女,南宫青何德何能,竟能与你做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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