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二人似乎默契地忘记昨晚奇怪的氛围，恢复往日相处的模样。许是睡一觉神清气爽，裴之也想明白了，他和林宿还有很长时间相处，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今日是重新插秧的日子，其实他发现他之前和柳华搭建的大棚温室根本就用不上，虽过了些时日，但现在的天气秧苗也能自然长得很好。不过既然提出了想法，他准备在秋季天气降温后尝试种植，若是顺利，那么今年冬天就不缺新鲜蔬菜，或许还可以拿去黑市大赚一笔，又或是把成果公布，应该能得到村里人更多的尊重和重视。

裴之拿着一簇秧苗，挽起裤腿走进水田。午时的水田被太阳直射许久，并不会感到冰凉，淤泥从趾缝间溢出，每一步都搅起细碎的水纹。附近的鱼儿被惊动，一下子窜出老远，消失在裴之视线中。

裴之估量着株距弯腰插秧，这片特意留出的空田渐渐被嫩绿的秧苗填满。早先栽种的苗株已蹿高半掌，与新移栽的幼芽形成明显的高度差。

"总算完工了。"裴之直起发酸的腰背，下意识用沾满泥巴的手抹汗，直到脸颊传来湿黏触感才哑然失笑——这下倒真像个地道的庄稼汉了。蹚出稻田时，随意在田埂边的水洼里涮了涮脚，打算去河边彻底清洗。

还没走到，就被眼尖的翠芬婶子瞧见，眼睛顿时一亮：“裴之！你在这儿呀，快来，我和你说啊……”

“听说了吧，□□都来了，肯定是知青举报的。”

“是啊，那群知青真是不安分，我们留她们在队里吃白饭，居然还整幺蛾子。”

语气中满是对知青们的排斥与厌恶，全然忘记裴之也算他们口中知青的一员。裴之当然不会提醒，在一旁附和着点头。

总结了下婶子们的话，裴之才算明白是怎么回事——书中的剧情出现了。男女主外加一位叫李涛的男知青成功当选队里的老师，被知青们认为大队长徇私，三个名额他家就占了俩，气不过跑公社去投了举报信。

把□□给招来了，请神容易送神难，现在大队长是焦头烂额，怎么证明自己，还得拿出粮食招待这群年纪不大却热血上头的□□。这次他还真没私心，他巴不得李雯落选。

几个婶子七嘴八舌，裴之根本插不上话。“你说是吧？这群人真是吃着白饭操着老爷的心思，就该趁早滚蛋。”

裴之下意识点头附和，又顿住——那他是不是也该麻溜滚蛋？“不是啊。”

“嗯？”

没听到想要的附和，几个婶子视线齐刷刷看向裴之。

“额……我是说婶子们说得对，这确实是知青们的不对。”

裴之被盯得汗毛直立，尬笑着解释。

众人才挪开视线，义愤填膺地讨伐那些知青们。之前队里对女知青的意见多于男知青，女知青大多力气不大，干活不如男知青，所以男知青在队里的处境大多比女知青们自在。不过现在，似乎有所改变，变得一样糟糕。

好歹也是知青中的一员，裴之好奇书中这场闹剧具体怎么解决的。书中只是含糊一句话带过，几个闹事的知青被遣送回去，具体如何并未细说。

“婶子，我还有事，就先走啦，下次聊啊。”裴之挥挥手，蹭蹭跑没影。

他现在可不在意身上的泥泞脏污，哪有吃瓜重要啊，脚步飞快往大队长家赶。

到地方时，院外围满了吃瓜群众。果然，不论是哪儿，吃瓜都是刻在人基因里的。

凭借着往日在村里混出的好人缘，裴之打着招呼就顺利挤到中心吃瓜好位置，正对院里的土墙，一眼就可以把院子中的情况尽收眼底。

“叔，你真好。”旁边的大叔让出位置。

“婶子，到哪了？咋样啊？”

裴之毫无作为闹事者一员的自觉，笑嘻嘻地凑近旁边看得最起劲的婶子。

“哎哟，你自己瞧，你看给那些□□神气的哟，大吃大喝，都没瞧见旁边柳建国一家脸黑成什么样了。”

裴之心中腹诽：可能是根本不在意人脸怎么黑呢。

看着往日里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东西一点点消失在这群人嘴边，柳建国脸越来越黑，深吸一口气，忍住不耐，重新扯出笑道：“小兄弟，你们看怎么解决呢？我们一定配合，可不能随便冤枉无辜的人啊。”

吃饱喝足，□□们也不为难人，大手一挥，道：“既然说有人透题，那就重新考一遍。”

相关利益的人一片哗然，自认为有实力的人面露喜色，而也有人不满。柳文书听到这个觉得满脸不服，想上前反驳，却被人紧紧拽住手——是他媳妇李雯。李雯冲他摇摇头，柳文书立马泄气，像泄了气的皮球，高大的个子靠在李雯娇小的身子边，像个委屈的小媳妇。

没做亏心事，对于这个提议柳建国欣然同意，只是：“行啊，那出题的人谁来？”

□□也顿住，挠挠头，想不出法子，突然想到什么，说：“那就我找公社的老师出题，明天重新考一遍。”明天再来又可以蹭一顿饭，他可真聪明。

他的心思柳建国又怎么会想不到，气息有一瞬间不稳——被气的。

见人迟迟没有回话，□□疑惑看过来：“怎么了？你有异议？”

“没有没有，你这个法子可太好了，就这么办。”

“那行，就这么办，那你们准备准备，明天中午我再来。”

浩浩荡荡闹出不少动静的□□可算要走了，众人松了口气。不过想到明日还要来，那口气似乎又提了起来——这么多大小伙子，得吃多少粮食啊，是心疼的。心中更恨闹事举报的人，虽是匿名举报，但村里人都清楚，除了知青谁会干这种蠢事，矛盾瞬间转移向在场的其他知青。

见在场气氛不对，知青的人纷纷告辞。没热闹瞧，土墙外的人也三三两两散了。

只剩下柳建国沉郁怒气的一家子。

“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非要当什么老师，会有这事吗？”

最先发难的是柳芳，恶狠狠地看着李雯。

李雯被她眼中的狠意吓了一跳，忍不住往柳文书身后躲，又想到这些日子只要自己退让就会被变本加厉地欺负，又站了出来，挺直腰板：“请不要无理取闹，我能考上是我有这个本事，你该骄傲有个这么聪明的儿媳。若是找个笨儿媳，以后的孙子得多笨啊。”她在内涵其他妯娌。

“嘿！说你就老实听着，狡辩什么。”

柳芳挽起袖子要揍她，被柳文书死死拦住：“妈，你别闹了，小雯又没说错，这事又不怪她。”

“闹闹闹，一天净知道闹心，做饭去，也不看看几点了。”

柳建国受了一肚子气，看着闹哄哄的一家子，心头更气。

当家的都发话了，其他人只能讪讪泄气。

柳芳走了几步，见李雯还呆愣愣站在原地，大声道：“站着干啥？和我去做饭啊。”

李雯又不傻，现在去可不得被柳芳偷偷掐胳膊，她之前不知道被掐得疼了好几天。

“文书，我们一起帮妈干活吧。”李雯轻声道。

“好啊。”

看着自家儿子不值钱的样子，柳建国恨铁不成钢地闭着眼，眼不见心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