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昭一直在琢磨‘山河卷’的事，等楚清妍神色慌乱握住自己的手才发觉不对，连忙唤道，“清妍……”

可楚清妍却好像是没听到一般，突然甩开自己的手，在他错愕的目光下垂打着自己的头。

他连忙阻止，唤着她的名字，拉住双手，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可楚清妍像是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无奈下只好看准时机，朝脖子后的穴位砸了下去。

绿圈外几个长老等候，见他们二人还没出来，顿时有人不耐。

“什么都没有的破地方还能待这么久～”

闻言一个女子皱眉头，她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的年纪，面对出言不逊的长老却是皱着眉道。

“刘长老，慎言。”

刚刚发声的刘莫觑了一眼舞黎，却依旧不屑，“老夫又没说错，前掌门去世，青禾宗百废待兴，却因为这丫头的一句话，掌门就放下所有事情陪她一人。”

“这也就罢了，还糊弄我们几个老家伙说有什么重要‘画卷’，跟魔界有关，如今呢……屁都没见着一个！”

舞黎皱着眉，声音比刚刚大了些，“刘长老！”

刘莫却没有见好就收的样式，还准备说什么，此时高昭抱着楚清妍出来，顿时闭了嘴，只是眼神不善地觑着高昭怀中满头大汗的楚清妍。

“掌门，这是怎么了？”

舞黎警告地看了刘莫一眼，上前探查高昭怀中的小丫头状况，片刻后，皱眉道。

“这丫头像是吓着了……”她还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刘莫打断。

“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也能吓着，胆子这么小还出门……”

舞黎无奈，这刘莫怎么这般不知好歹，不管怎么说高昭现在是青禾宗掌门，便是再怎么不满也得给人点面子。

刚想斥责一二，却不想有人在她面前先开口了。

“刘长老，清妍是我妹妹，还望体谅一二。”

高昭冷眼看着刘莫，刘莫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其他长老，冷哼一声竟也不等众人甩袖走人。

舞黎担忧地看着刘莫离去，又去看高昭的脸色，但高昭只是垂着眼，看着怀中的楚清妍，看不出生气与否，于是试探道。

“刘长老也是心急，掌门莫怪。”

她说完后，陆续两个长老为刘莫求情，高昭抬眸一一扫过面前几位长老，抱着楚清妍的手紧了紧，笑了笑。

“这是自然，‘画卷’的事麻烦各位长老走一趟了，如今看来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长老连说不敢，“掌门的事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应该的，不过此事既已了，老夫就先行回宗了。”

高昭看向说话的人，脸上挂着几分不真切的笑意，点了点头。

一人走后其他人也跟着离去，高昭笑看着他们离去，只是抱着楚清妍的手越发地紧了起来。

这些人在爹爹还在时，面对自己一个个都是慈祥的长辈，老爹走后，等自己坐上那个位置才知道他们多难缠。

罢了，多想无益。

担忧地看了眼怀里的清妍，刚走了几步，却看见前方人影等待，等那人转过身后，他诧异道。

“舞黎长老？”

在阿爹逝世后，舞黎长老一直支持自己，所以面对舞黎，他还是颇为尊重。

舞黎点点头，先是看了眼他怀里的楚清妍道，“她无事，以后尽量不要让她受刺激。”

然后欲言又止地看向高昭，高昭心下了然，“长老想说什么就说吧。”

舞黎叹了口气，犹豫道，“掌门重情义是好事，只是如今宗内事务繁多，还望掌门做事前三思而后行，切勿意气用事。”

高昭垂目，手上的重量仿若千斤重，重得他只能紧紧地抓住清妍才能不让她掉下去。

“高昭，明白了。”

*

楚清妍再次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见外面天色沉如永夜，不知名的失落席卷心头，正难受时，转头看见背着手站在窗前的高昭。

愣了一下，却不是因为别的，高昭的背影和义父越发的像了。

“兄长？”心下稍安。

听到她唤起，高昭转过身，从黑暗处走到床前，烛火照亮了他威严又不失关切的眼。

“如何了？”

摇了摇头，虽然头还是昏昏胀胀，但还是不想让高昭担心，只道‘无事’，缓了一会又想起‘山河卷’的事。

“‘山河卷’应当是被魔界的人……”

“清妍！”

“……拿走了……”

看着突然厉声呵斥的高昭，楚清妍瞪大了眼，不知所措的把几个字吐完。

高昭捂住头，像是痛苦又像是愧疚。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面上的痛苦让人无法忽视，他笑着，笑得却比哭还难看。

“清妍，没有什么’山河卷‘，不去想它了好不好？”

不去想？她怔愣，“可是义父……”

“阿爹的事你也别管了，还有魔界……都别管了。”

“不，不行……”她摇头不肯放弃，“还没查出真相，怎么能放弃？”

“没有什么真相……那只是猜测，”

高昭皱着眉头，好像很是痛苦，楚清妍却不肯放弃，试图说服高昭。

“兄长是不信‘山河卷’的事？我确实看到了，还有妖兽，那么多人，怎么能算了……呢？”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看到了高昭忽而冷下来的表情。

高昭和义父真的很像，从前他不正经的时候不觉得，此刻严肃起来，好像故人重现眼前，楚清妍瞬间噤声。

高昭似乎也意识到吓到她了，眉眼的冷眼缓和下来，唇角扬起，拉住她的手，只是笑容怎么看都还是僵硬。

“阿妍，你听我说，阿爹的事，魔界的事你别操心了，这些事我会处理，你好好的，修炼就行。”

说了一会眉目暗淡下来，“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那些事过去就过去了，我们向前看好吗？”

他目光炽热地看着楚清妍，希望她能听进自己的话。

楚清妍沉默，抬眸看了他一眼又垂下，沉默了很久，最终把手缓缓从他手心抽出。

高昭见状也冷了目，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忽然停住。

“清妍，阿爹也希望你向前看。”

半天等不到她回话，高昭甩袖离开，刚好来探望楚清妍的魏茹兰看见这一幕，疑惑看了看高昭离开的背影和坐在床上像是在发呆的楚清妍。

“吵架了？”

楚清妍摇头，仰头看着突然进来的魏茹兰突然道，“我们都该向前看，是吗？”

好像是问她又好像是对自己问。

魏茹兰不了解前因后果，但也大概猜到这是她和高昭吵架的原因，思考了一下，回道。

“每个人都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的伤痛里，因为那样会让我们失去很多感知美好事物的能力，清妍，你是这样，我也是。”

楚清妍诧异抬头，没想到过往意气风发、骄纵任性的魏茹兰能说出这种话。

诧异过后又缓缓低下头，躺回床上裹紧了被子。

过了不知道多久，才闷闷传出一句，“我知道了。”

魏茹兰熄灭烛火离开，一双透亮的眼从被子露出来。

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黑，就这么睁着眼，直到天光泛起，这才沉沉睡下。

往后的日子里，楚清妍再也不提妖兽、魔界、‘山河卷’的事，好像把他们的话听进去了，又恢复到往常那般善解人意，温柔美丽的小师妹。

哦不，现在应该叫师姐了。

那场洪灾中不仅高华掌门牺牲了，还有很多青禾宗弟子，为了补充力量，青禾宗又招了不少新弟子，这些人见着她和楚清妍都得唤一声师姐。

只是，为什么她还是不安呢？

魏茹兰看着被一群新弟子包围的楚清妍，眉眼划过一丝忧愁。

“茹兰。”

抬头，看见楚清妍笑意盈盈同自己招呼，随后转头说了什么，弟子们不舍离去。

人都走了后，楚清妍走到她身边，先是捏了捏她的胳膊，问现在恢复如何。

魏茹兰收起心底奇怪不安，看着面前关切看着自己的楚清妍，疑虑渐渐消散，暗笑自己多心。

“早没事了。”

又看到她手里拿的书册，眼底划过了然，“又去藏书阁看书了？”

“无事便去看看，谁知道被这群小家伙缠上了。”

两人边走边聊，刚好遇到身后跟着一群人的高昭，高昭皱着眉对身后的人说着什么，眼有怒意，双方相遇，两人停下等人群走过。

高昭带着人浩浩荡荡走却在她们面前停下，看见两人，眉眼间的怒意消散不少，好奇道，“这是去哪？”

“看书。”

高昭抽过她手上的书瞅了一眼，上面晦暗酸涩的古字体顿时让他皱眉，“这都……”

刚说两个字，瞥了眼身后跟着的长老弟子等人，终是把话咽了回去。

“挺好，挺好。”

高昭有心和她们多说几句，只不过光是站立的这一会时间便有好几个弟子跑来向他请示，无奈只好把书还给楚清妍，叮嘱道。

“看书归看书，怎么人越看越瘦了，多吃点。”说完在一声声催促中转身离去。

高昭走了后，楚清妍也跟着离开，藏书阁那些古书她看不进去，于是目送楚清妍离开，看着看着忽而觉得高昭说的对，楚清妍越来越消瘦了。

她本来也瘦，再加上天天看她精神满满地往藏书阁跑，倒是没注意到人瘦了。

现在乍一看背影，竟好似被衣服包裹的艳鬼，只剩了一层美人皮，无端让人心惊。

魏茹兰看得直皱眉，却也只能寄希望于时间让伤痛消逝。

总会好起来的。

然而楚清妍的身体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恢复到原状，甚至走向失控。

一个月后的月圆夜，心底挥之不去的不安终于得到了验证。

看着跳下崖的楚清妍，魏茹兰目眦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