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无人烟的地面上,巨大山峰平底拔起,在顶部拦腰截断形成一个诺大的喇叭口,洞口上方热气腾腾,下方岩浆流淌。
楚清妍站在火山口旁,静静地看着远方的地平线,直到地平线尽头一轮圆月缓缓升起。
月亮一点点缓缓升到半空,再到头顶正上方,看着下方的岩浆,迈了一步。
“楚清妍!”
因为没有灵力,现在才追到人的魏茹兰惊恐大喊。
踏出的脚收回,楚清妍转头,看着她的眸子无悲无喜,如同这冷寂无边的月色。
她站在洞口边,一个转身就能掉下去。
魏茹兰胆战心惊,虽然不知道洞口底下是什么,但也不敢靠太近,免得楚清妍一个受刺激就跳了下去。
“清妍,你先下来。”
“有什么事我们好好商量。”
耐心地劝着不远处瘦骨嶙峋的人,一边小心翼翼地找机会靠近,但楚清妍好像无所察觉,目光沉静如水,直到她们之间距离不过十米,这才开口说话。
“茹兰。”
她一开口说话,魏茹兰就停了下来,不敢再动,如今没了灵力,自己的反应速度比不过楚清妍,她要跳下去,以这个距离自己一点办法也无。
楚清妍眸子动了动,缓缓抬头看向天上的圆月,声音空洞飘渺。
“我也觉得应该向前看,但不知为何,在无数个深夜里,我看见鲜血和雨水,从头顶从房梁从无数个角落朝我涌来。”
“我总是在想,想如果那天没有出去,如果那天我告诉了你们山河卷的事,通知了宗门,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你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义父也不会死。”
“不,不是这样的,”趁着她抬头没注意到自己,又小心翼翼地前进了不少,摇头不认可她的话,“我们都无法预料事情发展,你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出去会遭遇什么,不过是世事无常。”
“况且救你这件事是我自愿的,跟你没关系,没关系,听明白了吗,楚清妍!”
魏茹兰努力将那件事跟她撇清关系,试图把人从悬崖边喊回来。
楚清妍终于把视线从头上的月亮上转开来,看向她的眼神懵懂,魏茹兰停下脚步,以为她听进去了,连忙搜刮说词。
“而且,而且你不是说要照顾我吗?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抛弃我吗?”
楚清妍眼神终于变动,缓缓垂下目,带着愧疚和说不清的难过。
魏茹兰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就在眨眼的一瞬间,楚清妍忽然抬眸道了声‘对不起’,那袭空荡荡的青衣就那样从她眼前飘了下去,像一缕幽魂,瞬间消散。
“楚清妍!”
山野回荡着她的声响,只是再无人回应。
青禾宗灯火未灭的房间内,高昭正看着传上来的卷轴,忽然心脏猛得一缩,手中的卷轴掉落在地;更远更神秘的某处秘境内,躺在寒潭边上眯着眼的毕方忽然睁开眼。
“不好!”
把手上的破草往钠泰身上一扔,一个眨眼,秘境内再不见身影;
魔界内,歌舞升平的城主府中,清冷的与骄奢淫逸环境格格不入的玄衣男子忽而眉心皱起,好友见状好奇放下酒杯询问,“怎么了?”
凌剑摇了摇头,“无事。”
刚刚的心慌他也说不出为什么,就好像什么东西脱出掌控了一般。
慕容佑挑眉拿起酒杯,笑意玩味,继续刚刚的话题,“你说要是那群老家伙知道你还活着,会不会气死?”
凌剑摇头,眉眼微压,思绪回笼,沉静道,“他们已经知道了。”
“哦?”慕容佑笑意更深,眼底兴味更浓,“越发有趣了。”
凌剑放下酒杯起身,慕容佑心思复杂,找他合作也是无奈之举,现在事情已经谈妥,便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走出热闹的城主府,耳边喧嚣渐渐远离。
*
魔界关浮城外的关石村
晨曦朦胧,佝偻的身子刚劳作完的闫大娘在河边找了个树荫底下打开水壶正准备喝两口,忽然老花的眼远远看见河道有什么大块东西漂了过来。
凭借着大概轮廓和长年累月的经验,闫大娘马上猜出来那是什么,长叹了一声,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蛋的尸体,顿时喝水的心思也没有了。
可等人飘到眼前,看见接连起伏的胸廓,连忙放下手上的水壶,拿着锄具将人捞了过来。
一个月后。
大片平坦的黑色土地上,几个穿着麻布麻衣的农人佝着背弯着腰在地上拔着什么,过了一会,一个农妇直起身朝着远处喊了句。
“娃子,把篮子给我拿过来。”
“阿婆,是这个吗?”头发盘起,笑容靓丽的姑娘扬起手边的一个编织篮子远远地回应道。
“就是这个。”闫大娘看了一眼,示意她拿过来,又弯下腰去。
姑娘便拿着篮子快步走了过来,连带着跟一旁劳作的大叔大妈打招呼。
“田大伯,你这豆苗长得好高了呀,看样子马上就能吃了啊~”
“还早嘞,那有这么快哦,等长了第一茬,给你送点尝尝。”田大伯笑得双眼眯起。
“好啊,那清妍先谢过大伯啦~”
闫清妍走到闫大娘身边,把篮子递给她,帮着和她一起除草,可因为缺乏不熟悉草和菜苗的模样,在第三次把菜苗拔了之后被闫大娘赶到一边让她自己玩去。
赶了出来无所事事的闫清妍站在扇形叶子树下随意找了块草地坐下,扯过一旁一根枝干长到底的灌木,随手折了下来编成个圆环。
劳作的人人来人往,看见她都会打趣一两句,闫清妍也不耐其烦地笑着回应。
等闫大娘除完地里的草,她手上的篮子也成了型。
“走吧,丫头。”
闫清妍把编成的篮子带上,接过闫大娘手上的刀具,两人往家里走。
闫大娘走得快些,闫清妍毕竟年轻,对什么事物都喜欢看一看,玩一玩,走在后面,偶然看到一颗桃花树,看桃花开得艳丽,忍不住凑近轻嗅。
人美花美,椎髻布衣依旧掩盖不了的美貌瞬间吸引了两双眼睛的窥探。
闫清妍正看着桃花,两个人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为首的那人手上带着翡翠绿宝石,脖上戴金链,冲她吹了声口哨。
看到两人的一瞬间,闫清妍眉尖皱起,转身就要走,不想却被二人拦下。
“闫妹子哪里去呀?”
闫清妍眼里闪过厌恶,这人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恶霸无赖,因脸上麻子多,被人称‘王麻子’,专干倒买倒卖的事情,上次路过看见过自己后便有意无意跟着自己不放,像赶不走的苍蝇似的,让人厌烦。
虽然讨厌,但也知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还是扯了个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道,“回家去。”
话语温柔地让人想起春天刚冒出新芽的嫩柳,王麻子越看那张脸越心痒,嫩得能掐出水的脸蛋,远看美,近看更是美得没边了,那双眼斜斜地往上一挑,一旁的桃花都没了颜色。
这样美人要是在身下娇吟……想着顿时身子麻了一半,忍不住伸出手就要碰一碰那等好滋味。
他手伸出却被美人拍了开,不过他也不脑,轻嗅着刚刚被美人拍开的手,眼里俱是痴迷,邪笑着。
“回家啊?我们顺路啊,我们送你回去。”
“多谢好意,不过不用了,干娘和我一起回去。”
她望了前方,闫大娘已经注意到她这边情况不对,快步赶了过来。
提到闫大娘,王麻子也跟着往身后看了一眼,看到老妇急匆匆赶来的身影,眼里闪过几分忌惮。
这老妇人倒是没什么好怕的,不过她有一个在城主府里当差的儿子,怕是不久后就要把这老婆子一起接过去,再想到自己到现在还没拿到城内的户帖,心底嫉恨不已,却又不敢造次,怕闫大娘告个状,自己再也拿不到城内的户帖,那就完了。
心底忌惮,但眼前的美人美得又实在让他放不下,前几次都顾忌闫大娘在身边,这次好不容易落单……
他犹豫这,那边闫大娘拿着刀就冲了过来,对着二人一顿挥舞,王麻子和他的小弟赶紧闪躲求饶。
“大娘,大娘,我们就跟闫妹子说了两句话……”
“呸,什么两句话,王麻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敢打清妍的注意,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两只汪汪叫的狗也敢靠近我干女儿,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们,也配!”
闫大娘半点不听二人狡辩,骂得两人脸黑得跟锅盖似的,但顾忌着她手上的镰刀又不敢还手,只好灰溜溜离去。
看着干娘大发神威,闫清妍只觉得好笑,拍着她的背让她消消气。
闫大娘上下看了她一眼,眼中余怒未消,对着她也没好气,“让你走快点,磨磨唧唧,遇到这两赖皮了吧,还好我还在,我不在看你往哪哭去!”
闫清妍求饶,又有些不服气,小脸一仰,有几分骄傲,“就算干娘不在,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不能……”闫大娘无语,对她的天真又好气又好笑,“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十二花楼里七成的姑娘都是他们拐了去的,更何况你,要不是你兄长刚在城主府里混了职位,早不知道哪里去了你,臭丫头……”
“我能打过他们。”
闫清妍依旧不服,闫大娘无语凝噎,不想理她,过了一会又转过头来,脸上又好奇又怀疑,“你记起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