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敬先眼看着向阑时进房，他也跟着往里面走。
实话说，连程敬先也不知道为什么作出一系列的举动。
只是因为当初和向阑时的匆匆一眼以及昨夜的对话，他就当夜联络了一位司机，两人轮着开车才到了向阑时的家。
“姥，来客人了，姥姥姥…”
向阑时回头偷看了一眼程敬先，向屋里大声喊。
向阑时的姥姥刘兰香听到声音就杵着拐杖走出门，她费力地对着向阑时招了招手，“谁来了啊？你姥爷咋大过年还往家里进，不吉利，快走快走。”
向阑时赶忙跑到姥姥身边，提醒着说，“不是姥爷，是客人，姥爷在坟地里吃香的喝辣的，你瞎说啥呢。”
刘兰香这才眯起眼睛看起外孙口中的客人。
她指了起来，“你…这不是我孙子床头，”
“哇！姥啊！你咋又偷吃车厘子不擦嘴呢！都告诉你吃多了要拉肚子，你咋又偷吃！”向阑时刚喊出来的姥姥，这会硬是把他姥疯狂往家里推。
程敬先站在门外看着他一个人快要把他姥姥扛起来的样子，险些想主动搭一把手。
向阑时一顿安顿他姥，又局促地从屋里找到一个一次性杯子，倒了一杯水端出来，他小心翼翼地递给程敬先，“水。”
程敬先接了过来，像是真的渴极了一样。
他没什么犹豫，一饮而尽。
向阑时见他喝的这么急，心里还有点不知死活的心疼。
他一定在半路费了不少力气，不然不会又累又渴。
见他喝完，向阑时很快把他手中的杯子拿了过来，抢着他开口说说，“没关系，我帮你扔。”
刘兰香听着门外的动静，怎么也不乐意被自己孙子安顿在屋里听这台自己新得的收音机，她慢悠悠地从屋里搬了一个高板凳，装模作样地晒起了太阳。
向阑时只能眯着眼给他姥一个眼神，他姥直接不接下这个眼神，他也没辙。
只要他姥别让他在程敬先面前出丑就行了。
刘兰香好不容易盼着自己孙子带回来一个人，定眼一瞧又是他孙子心心念念的人，这次怎么也不能让这帅小伙跑了。
刘兰香偷偷打量着，只能看到孙子手上多出了一个人家喝完的杯子，刘兰香嗬了一声说，“攥那玩意干啥，还不直接扔地上。”
“姥！”向阑时给他姥一个充满严厉的眼神。
刘兰香继续装作没事人一样避了回去。
程敬先没有立刻看懂他们两之间的意思，他问了一句，“怎么了？”
向阑时摇起纸杯，“没事没事，我去把这个扔掉。”
向阑时往屋里跑的时候还扑通一下撞到了自己的肩膀。
刘兰香一惊，她撇着嘴，白着眼，“跑这快干啥嘞，还非跑进屋里扔，要神气多遭罪。”
向阑时万万想不到，意外见到程敬先的场景能是这样的。
他只是想证明他是爱扔垃圾的规范村民，这下好了，一整个鸡飞狗跳，肯定不会给程敬先留下好印象了。
不过没事，程敬先一定在喝完后会想自己怎么找不到垃圾桶。自己这么细心，程敬先一定会觉得自己非常聪明。
刘兰香趁着向阑时不在的功夫，大大方方盯着程敬先就开始直白地问了起来，“小伙子，多少岁了，看着挺小，和小时差不多大吧。我估摸着小时这孩子可能喜欢的是男人，我家小时孝顺又勤劳，你觉得他怎么样？”
程敬先没有丝毫停顿地接下了她的话，“姥姥，我觉得挺好的。”
刘兰香眼光放起了光，她正要夸一夸这小伙子，向阑时就跑了出来。
向阑时从屋里出来的时候，一脸哀怨地捂住了他姥的嘴，又拉走了程敬先。
他把程敬先拉到大院里，才后知后觉放下他。
向阑时往后退了一步，“我姥她乱说的，你别放在心里。”
程敬先嗯了一声，诚实地问道，“向阑时？我们是不是在电影宣发上见过？”
向阑时眼睛冒出星光，“你记得我！你还记得我呢！”
程敬先笑了起来，“我在这边拍戏，今天有空就想出来看看，没想到半路上车子出了点问题。”
向阑时看了眼那辆贵车。
坏不坏他也不懂，他的驾驶证已经躺平三年了。
向阑时想了想，这附近好像没什么地方能修车。
向阑时问，“那你联系人了吗，来得及吗？不然我等会上街给你问问，我记得街上有修车的，我去问问老板，让他帮你联系市里的工作人员。”
程敬先道，“不用，我联系了人。”
向阑时低下了头，没帮上忙，“那好吧。”
程敬先又补了一句，“不过他好像要后天才能来，我能借宿一晚上吗？”
向阑时震惊地看着程敬先，“可…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
程敬先：“愿意。”
向阑时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但是面上还是强装镇定，他问，“那晚饭，你有什么忌口的吗，你会在我这吃晚饭的吧？”
程敬先礼貌又绅士，“抱歉，可能要麻烦你了。”
“好！”向阑时为自己的兴奋瞪大眼睛，他后知后觉，竟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这次向阑时只露出了一点微笑，“我…不麻烦，不麻烦，多一个人热闹！”
此地不宜独处，向阑时拉上了程敬先的袖子，“那我带你看看房间吧。你是想住一楼还是二楼呢，二楼的话可能有点空，床也被我拆了烧火了。不过我买的床垫没拆封，应该也可以抵两天。”
向阑时既想让程敬先住一楼，又不太想程敬先住一楼。
因为四间房子的布局其实是非常不合理的。
入门是一间不大的正堂，右手边是姥姥的房间，往左去最里面是他住的房间，那么夹在他的和正堂的中间就是程敬先需要住的房间。
也不知道程敬先愿不愿意，毕竟自己要是走来走去的一定会打扰到他。
向阑时带着程敬先介绍了一遍，“你来的真巧，这些床上用品全是我年前换的新的。二楼虽然打扫了，但积灰太多，还是没有这间干净。”
向阑时眼巴巴地看着程敬先，又开口，“那你要是为难的话，你就睡最里面那一间，那间是我睡的，我帮你换套新被单。”
“我没关系，这间就好，谢谢你。”程敬先回。
“没事儿！”向阑时爽快答应，又在下一秒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那个，你是客人，我可能比较…比较热情好客。”
向阑时从单独和程敬先相处开始，就一直在赌程敬先想要说的话。
不是他不想听，是他没准备好，怕回答不了其他的问题。
“你在这等会，我去做晚饭！”向阑时说完又跑了。
程敬先这次没选择跟上去。
他跟在向阑时身后把所有地方都看了一遍。
这里给他的感觉和向阑时一样。
所有东西都没有到一丝不苟的地步，却让人很舒服。
这时，程敬先的手机响了起来。
三人群里有人发了消息。
这个群原本是四人群。
许彰，华南封，他一个，还有一个退群的方易。
他们都是高中同学。
许彰：【兄弟们在哪呢，出来喝酒！】
华南封：【帮你华爸下饺子呢，勿扰。】
许彰：【手动艾特敬先，哪呢哪呢？】
程敬先：【不在家。】
许彰：【不能吧，不在家？那你这工作能在哪。敬先，差不多行了，伯父伯母每天都想你想成什么样了。别把自己困死了，你看谁大过年不在家休息不休息的。】
华南封：【双手双脚赞成。】
华南封：【你华爸说另加他。】
程敬先沉默地盯着聊天界面，他锁了屏，出了门。
他看到坐在门口闭着眼睛的刘兰香，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太阳了，程敬先怕她睡不安稳，就喊了她几声。
这几声没喊醒刘兰香，让正在做饭的向阑时跑了出来。
向阑时道，“没事没事，姥姥每天都喜欢这样睡会，不用喊他。”
程敬先听到后轻轻放下了刘兰香的手臂，对着向阑时点头。
向阑时以为他要出去转转，也就没有继续在外面站着，他又重新扎进了厨房。
他穿着一个灰色的长罩衫外套，是他姥姥的。
向阑时在热气腾腾的大锅前撸着袖子又拿着铲子，他很有成就感地翻炒着菜。
他在一瞬间听到程敬先喊他的声音，他转过头惊讶地啊了一声，又看到程敬先镇定地收起了手机。
他问，“你要过来吗？”
程敬先径直走到了向阑时的身旁。
向阑时眨着眼睛，又希望他进，又不希望他进，“我一个人可以了，不用你帮忙。”
程敬先走到他的旁边，从他的手里拿过铲子，“你帮我打下手，可以吗？”
向阑时站在程敬先旁边人都傻了，他看到程敬先真的有模有样地炒了起来。
完蛋了，向阑时。
这辈子都逃不出有程敬先的精神世界了。
向阑时站在一边愣了半天，才对转头看着自己的程敬先道，“嗯…可以。”
小厨房就这样夹杂着雾气和油烟气热闹了起来。
向阑时去隔壁抱了一筐自己前几天为蒸的包子，他问，“程…老师，饺子和包子你吃哪一个？”
程敬先还在扒葱，他意外地看了一眼向阑时抱着的那筐包子，“都是你包的吗？“
向阑时骄傲地点头，“对呀！过几天我就要离开了，给我姥多包点，吃不完就分给邻居，下次我回来再给她蒸。”
程敬先大约看了向阑时有五年，看得向阑时都不好意思地低起了头，他才回答，“那就包子吧。”
向阑时迅速抬头，空出一只手比了个手势，“没问题！”
向阑时利落地捡了七八个包子，放在蒸笼上，用电锅蒸了起来。
没人说话的时候，向阑时一点也没有觉得尴尬。他总觉得从昨天开始自己就像是陷入了一场美梦当中。
一会儿是好运使者，一会儿是程敬先，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他在现实世界出现了什么意外，导致自己在这个幻觉里暂时无法醒来。
不过要是真的醒不过来，多半是体弱多病的他真的活到头了，也不知道姥姥会不会在伤心。
眼看着饭快好的时候，程敬先问，“什么时候回俞河？”
向阑时突然听到这个问题，回答起程敬先的这种问题反而有点不太好意思，“我哪有什么开不开工的，有活我就做，没活就躺着，反正我不挑。”
程敬先困惑地看着他，“你没有签公司吗？”
向阑时弯着嘴巴笑了起来，“解约了啊，而且我和他们闹了点矛盾，现在做做群演也挺好的，除了累点，挺随心所欲的。”
程敬先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他只知道向阑时出道的时候是签了公司的。
向阑时的眼睛很大，有的时候程敬先觉得他的眼睛里能装下一整片森林。有的时候，程敬先觉得向阑时的眼中满是倔强和不服输。
他长得很突出。如果真的关注他，会觉得他拥有着娱乐圈中大多数男性缺少的那份漂亮和让人移不开眼的活力。
他肯吃苦，但在圈里没有背景又太倔强的人势必不会走太远。
程敬先开玩笑地问，“你年纪这么小，还这么瘦，拍完一天体力戏，第二天会不会大病一场。”
向阑时摇头，十分诚实道，“没关系啊，那我就一天两休，很清闲的。”
程敬先觉得自己不应该对向阑时表现出任何心疼，因为这样会显得自己在同情他，这很不尊重他。
但程敬先看着眼前瘦小的向阑时，他感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