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灵询问后,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只说是他考虑不周,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出现。那一瞬间,她想做些什么来反抗,但又觉得在父亲眼里那些行为应该很是幼稚,毫无意义的反抗是只有小孩子才会做的事。那么作为一个成年人呢?吴邪说的没错,虽然是迫不得已做出的选择,但只有一条路,那就尽量好好走。
人一旦忙碌起来总是恍惚时间怎么过的那样快,等看到到处都换成红色,人也变多了的时候,岚灵才反应过来原来快要过年了。之前说好了今年回北京陪江忱过年,吴二白虽有些不舍,到底也是同意了,毕竟那是她长大的地方。
一周后,北京。
贰京叩门时,江忱正把最后一张窗花贴上。
铜环撞击声惊落了檐角残雪,岚灵踮脚从猫眼里望去,看见他双手拎满了礼盒。
“贰京叔,你怎么来了?”她看着本该跟在父亲身边的贰京提出疑问。
“二爷说最近比较忙,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抽出空来,就让我先把礼物送过来,等他抽出时间再亲自登门拜访。”贰京侧身进来,黑色大衣擦过玄关的挂坠,他身后六个男人齐刷刷跨过门槛,手中拿满了东西,看着身姿像是吴二白身边的好手。
江忱倚着厨房门冷笑:“这么多人又是几个意思?”
“这六位小哥留这搭把手。”贰京朝保镖抬下巴。
江忱拿起刚洗的苹果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留下可以,食宿自己解决。”
“当然。”贰京接过话语,指挥着他们摆放东西。
江忱看着客厅逐渐拥挤,对岚灵道:“吴二爷倒是了解你的喜好。”
岚灵接过贰京手里的小盒子,打开来看是一串浸了药油的五毒铜钱。
江忱仔细观察钱眼里的刻痕:“明朝永乐通宝改的护身符,吴二爷费心了。”
将那六人送出门后。
“岚岚。”
“嗯?”
“一会儿看看家里还有什么菜,想吃什么晚上我来做。”
“好呀,那我给你打下手!”
“行,咱俩好久没一起做饭了。”
……
做晚饭前,兄妹两人说着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一刻的岚灵不需要想烦心事,只需要听哥哥的唠叨,接受他的关心。都说人生来自由,却往往活在生活的枷锁中,她想着或许只有回到哥哥身边才算摆脱许多束缚,回归她本身。
晚饭后岚灵端着一杯热茶趴在窗前,外面很冷,窗户上形成了一层好看的冰花,她忍不住用眼神去描绘一条条纹路。窗外的景色完全被模糊掉,只能看到一团团微弱的灯光。
“还想像小时候一样在窗户上画画吗?”江忱走到窗户边向发呆的妹妹问道,他想起岚灵很小的时候总是在有冰花的窗户上画画,嫌直接画冻手,就用一块布包住铅笔的尾端,再拿一个小皮筋缠好,一个人可以画好久。
“不画了,”岚灵笑着,“小孩子画技再怎么烂都不会被嘲笑,我都这么大了,还画那么丑的画多难为情。再说了,冰花那么好看,我就不破坏它的美感了。”
江忱轻抚妹妹的头发,“你想不想出去堆雪人?”
“当然想!可是也太冷了,还下着小雪呢。”她最怕冬天了,明明没有多少室外活动,她的手脚还是容易冻伤。
江忱知道妹妹怕冷,“放心,我给你准备了围巾还有皮手套,你就说去不去吧!”
“当然要去!”岚灵没有任何犹豫,“哥哥都准备好了,我不去岂不是辜负了你。”
“东西我放你房间了,去换上吧。”
“哥哥最好了!”
江忱铲起最后一锹雪时,檐角的红灯笼正巧被风吹的打了个旋,暖光泼在雪堆上,像给未成形的雪人浇了层糖霜。
岚灵半弯着腰给雪人塑形,完成时却不怎么满意,虽然雪人够大,但整个光秃秃的,实在是不好看。
“哥哥,咱家有能给雪人做鼻子的东西吗?”
“你不喜欢胡萝卜,家里从来没买过,黄瓜怎么样?”
“黄瓜会不会太奇怪了,也很丑。”
“我去拿,把它削好看一点不就行了,削成圆锥形应该不会太违和。”
“好,那我去旁边篱笆上取一段小彩灯给它做围巾。”
江忱拿着削好的黄瓜回来时还拿了一顶岚灵小时候的绒线帽子以及旧衣服上装饰性的扣子,抬眼却看见妹妹盯着大门上方两盏褪色的红灯笼,那还是几年前爸妈买回来的,说是可以用好多年,如今塑胶的流苏被晒成苍白的粉,在寒风中晃悠着,像两簇不肯熄灭的火苗。
“岚岚,”江忱唤回出神的妹妹,“之前给你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这个帽子,现在戴不了了,又不舍得扔,不如拿出来给雪人。”
帽子对雪人来说太小了,为了能固定住,两人又在雪人头顶加了一点雪用于支撑。
这样一来,整个雪人倒显得有些滑稽的可爱。
岚灵后退两步,开心地笑了起来,掏出手机给雪人拍照。
“我买了仙女棒,你现在要玩吗?”江忱想要妹妹再开心一点。
“要!”
他帮妹妹点燃仙女棒,看着火光映出妹妹明媚的笑容,摘了手套去揉她的头发。
零下十四度的低温把他掌心那点热气都榨干了,倒让岚灵想起小时候他攥着雪往她衣服里塞的混账样,于是抓起一把雪撒在了哥哥头上。
雪人脑袋在他们打闹间歪成滑稽的四十五度角,黄瓜鼻子斜插进雪里,活像被谁揍了一拳。
等仙女棒燃尽,江忱拂去吴忧肩头的雪花,轻声道:“回家吧。”
年三十晚上,江忱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杭州,今年在北京过年,年后需不需要早些回去。
“大概初五回杭州吧,今年他们都去吴邪哥那边过年,不会太冷清的,回去早点也是因为事情太多,我要回去帮忙。”
“也行,忙也要注意身体,累了就说,别硬抗。”江忱很怕她身体再出问题。
“嗯,哥哥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对了,今年还是初二那天去陈舒阿姨那儿吧?要不要我提前给你准备礼物,还是到时候再买?”
“嗯……我自己买吧,明天哥哥陪我去挑礼物怎么样?”
“可以啊!难得有时间。”
“那中午回来吃饭吗?”江忱想确定一下。
岚灵有些无语,“当然要回,明天可是大年初一,在家里吃才有仪式感。”
一语成谶,岚灵中午还真没回家吃饭。
次日。
江忱拨弄着礼盒缎带,橱窗外的雪正纷纷扬扬落下,“前面不远处有一家茶馆,先进去休息一会。”
岚灵低头避开迎面而来的情侣伞,雪花坠在围巾绒毛上,洇出一点湿痕。琉璃厂胡同的茶馆还挂着二十年前的蓝布幌子,老板养的那只三花猫正蜷在窗边打盹,尾巴尖垂下来扫过“雨前龙井”的价目牌。
掀开棉帘的瞬间,水雾混着茶香扑在脸上,岚灵看见解雨臣坐在东南角的茶案前,青瓷茶杯中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侧脸。
岚灵有些奇怪,这样的时间,解雨臣怎会独自一人出来喝茶。既然遇见了,免不得去打个招呼。
“年关应该很忙,有时间不应该在家休息吗?怎么过年反而来茶馆喝茶了?”江忱拉着妹妹坐下,与解雨臣开始了对话。
“在家里也是一个人,出来走走放松一下。”解雨臣起身替他们二人倒茶,紫砂壶嘴悬在杯口三寸,凤凰三点头的手法与之前一分不差。
坐了很久,从对话中可以听出两人好像也不是很熟悉,大概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吧,岚灵也没有觉得很奇怪。
她看了眼时间,催促江忱:“哥哥,已经十一点了,我们回家吧。”
岚灵承认,她有躲着解雨臣的意思,不为别的,前不久两人稀里糊涂的被相亲还是让她有些尴尬。
解雨臣开口道:“江忱先回家吧,既然遇见了,我还有些话与岚灵说,不会耽搁很久,中午十二点前我会送她回去的。”
“嗯?”江忱看了看两人,他知道吴解两家关系很好,解雨臣又与他是朋友,既然是需要瞒着他的事,而且是当面支开他,他也不必纠结,于是笑着放心地说:“那你们聊,我先回家做饭。”
走到门口又接着嘱咐岚灵:“岚岚,聊完早点回家。”
“好。”天知道她多想和哥哥一起走。
解雨臣望了眼外面,“小忧,二叔派来的人一直跟着你?”
岚灵、小忧,她在心里默默吐槽称呼转变的可真快,抬头去看,发现之前不肯进来喝茶的站在门口的父亲手下站的远离了些,看不清面容。
“是啊,我爸说有人跟着他放心些。”两人面对面坐着,岚灵恍惚间好想回到了知道自己准确身世的那天,似乎耳畔也传来那天餐馆的风铃声。
“我听雨臣哥声音有些沙哑,是不是生病了?”岚灵觉得她还是应该表示一下关心,虽然尴尬,但也不能就此不再来往。
“是吗?”
解雨臣好像有些不自在,她也不太确定有没有看错,就听他接着道:“可能前两天会议太多,嗓子哑了。”
“那你应该多喝点白开水,不要再喝浓茶了。”岚灵顺手把他面前的茶移到旁边。
望进解雨臣含着笑意的双眸,岚灵移开目光。
茶汤第三次续杯时,岚灵观察到外面的雪已经停了。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走出茶馆,解雨臣俯身给岚灵叩上一顶帽子,指尖悬在羊绒围巾上方半寸,克制的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
巷口的雪被车轮碾成泥浆,她看到解雨臣又换了一辆没有见过的车,吴邪口中“万恶的资本家”,换辆车而已。
岚灵上车前看了眼后面,发现父亲手下的那辆车在慢慢开过来才上车。
路上她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是刚聊了一会,就觉得有些头晕,她把头靠在窗户上,眼前的景色逐渐暗淡,她看向解雨臣,对方抬起右手遮挡她的双眼,掌心没有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