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叶崇安身后的黄武眉头一皱,怒道: “放尊重点!”
詹离嗤笑一声,叶崇安缓缓抬手, “你先下去吧。”
昏暗旖旎的小室内就余下二人,詹离百无聊赖地环顾一圈,调笑道: “怎么?约我来这都不点两个伺候的人,世子是打算亲自伺候吗?”
“我的时间不多。”叶崇安板着脸,仿佛没有听见对方口中的戏谑之词, “詹夫人,约您至此,是有一个问题希望您能给出解答。”
黄文想办法引开了叶靖安插的眼线,才给他争取到一点时间。
“嘘!”詹离歪斜着身子,长甲抚过下颌,扬唇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小世子费尽心机掳走我的夫婿,没有探听到自己想要的?”
“我一个弱女子,怕是不能解答世子的疑问呢。”詹离重重地叹了一声, “这里无趣得很,小世子若无事,我可就去别处了。”
说罢扶着桌角站起,叶崇安长眉轻扬,眼中探究, “你想在世子府里找什么,我帮你找。”
世子府占地辽阔,虽只有他和叶鹏两人独占两座大院,但府里上上下下伺候的人手可不少,且时常有更换替代。人员更迭频繁,不代表他没注意到府里多了几个詹离安插的人手。
詹离手还未离开桌沿,身形一顿,重新掌着桌角坐下, “小世子可知道自己住的宅子里以前住的是谁?他们的下场与你父亲脱不了干系。你若老老实实待在京里,或许还能平安一生,但若太想争上一争,前车之鉴就摆在你脚下。”
太多人对他说过要收敛锋芒的话了,包括父亲,但他眼见着父亲一日日地压抑自己,周围眼线越来越多,别人试探更进一步,他第一次不认同父亲的话。
有些理,该争。
“你,想找什么?”
詹离难得对人讲上几句真心话,没想到得来的是这么个回应——毫无回应。
这,她可有点兴趣了。
“你要找的真相我能给你。”
叶崇安心里一紧,喉头滚动,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可我要的证据,你怕是不能给我。”
他稳了稳神色,迎着对方试探又轻视的眼神, “我找不到证据,你也不必给我真相。”
詹离勾了勾唇,想是对他这个回答满意,开始自顾自地沉浸在回忆中。
当年,詹家在京城还算数得上名号的朝臣,而詹离身上有一道娃娃亲,对方正是秦家大公子秦博。詹离父亲与秦昭麟交好,这门亲事是在她刚出生时便定好的。
待她渐渐长大,听闻对方是个只会舞刀弄剑的武夫,即便对方权势极盛,心中也是不愿,因为这门亲事,她没少跟家里闹。
这阵风不知怎么就吹到秦博耳中,秦博是个认死理的人。在他心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早早定下这门亲,那么不管对方是美是丑,是温柔贤淑或是泼辣无理,他都将对方视为自己未过门的妻子。
于是,詹离出门时发现自己逛过的铺子,心宜却未及时买下的衣衫、钗环、胭脂水粉甚至于头油这类小玩意儿都有人给她送上门来,还不曾留下名姓。
起初,她不以为意,自己面容姣好,又是书香门第,有一两个追求者实属常事。但毅力持久且从不露面的追求者少见,还得她变着法地留意打听,才知道原来是与自己有亲的秦博。
她立即在心底给秦博又添了一个印象,轻浮且无知。当自己是什么小门户里出来的不成,一点小恩小惠就想打动自己,没门!
下次再有人来送东西时,她就拒收了,且让人告诉秦博,以后不要再耍这些小心思,她会尽快让爹娘退婚的。
其实产生这些想法时,她都没有见过秦博一面,仿佛天然对这个人没有好感,对方无论做什么都会让自己不快。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詹离果然没再收到过秦博的礼物,她以为自己的冷淡终于让对方心灰意冷了。可正当她这么想时,秦博亲自带着礼物上门来了。
原来这段时间他出去打了个胜仗,詹离父母知道,却都瞒着她不说,怕她闹。
秦博此次上门也不是来谈婚事,只是出了趟远门,单纯地带了些边塞土物回来。不过到底是武夫家的,各种狐狸皮、貂皮、驼皮就这么一筐筐地运了进来,没做任何包装。
这是詹离第一次见到秦博,人高马大,小麦肤色,手里拿着一丛干花,在一众白面嫩脸的京城公子哥里显得极为扎眼。
花瓣小小的,淡紫色,整个花梗呈钟状,他一只大手掌里握了满满一把,像夜空中的繁星。
他说这是边塞的苜蓿花,象征着忠诚。她说的话他考虑过,也等过詹离父母前来退亲,但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彼时出征在即,他想博个功勋再回来,若是对方心意不改,便遂了她的心愿。
“你说这人傻不傻。”詹离低头轻吸了口气,眼角眉梢仿佛带着初见秦博时的羞涩, “他说他觉得自己不差,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看不上他,但他又说既然我看不上他,一定是他哪里做的不好。如果我愿意给他机会,他会证明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如果我执意要退婚,却又说动不了父母…”
“他会亲自来退婚,但对外会称是自己的问题。”
叶崇安屏息细听,詹离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态都在诉说着她仍未逝去的爱。
人的心动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那一刻,詹离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了动心的感觉。
之后的几个月,她再回想起来,简直是沉浸在蜜罐里的日子。秦博生活上是个大老粗,心却细如发丝,刚授了功勋,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却不与其他好友出门,只时时在她眼前晃荡。
“事实上,他的好友也不多,只一位,与他尤其交好。”詹离敛去情绪,定定地看着他, “那便是你的父亲,叶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