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武抬头举着手指一个一个点过匾额上的贴金大字,“裕隆钱庄。”
就是这里,没错了。
他理齐衣襟,昂首挺胸地迈过门槛,刚进门,一个学徒便凑上前来,瞧他虽是武夫打扮,衣裳料子却是上好的云锦,不由得喜道:“贵客光临,有何需要小的效劳?”
黄武取下身上褡裢,一把丢了过去,“换些银钱。”
学徒双手接过,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满满当当装的都是珍珠。
颗颗圆满,粒粒纯净,乍一眼看去,竟无一点瑕疵,上等的好货。
“不用看了,合浦南珠,拿去验吧。”
学徒惊得合不上下巴,要知道,合浦南珠产量稀有又极难采集,一颗品质上佳的南珠想在京中换一间一人房屋,也不是什么难事。而对方一出手便是一袋子,少说也有二十颗。
学徒不敢耽误,忙叫人来招待,自己则去后方寻鉴定师和掌柜的。
黄武心思并不在价钱上,无论对方花了多久时间鉴定,又说了多少话来压价,只要不是触了底线,他一概应下。
末了,掌柜的命人拿来两个雕花漆匣,里面金银交错,黄武粗略地看了一眼,“府里还有一些字画想卖,你们这边派两个人跟我去吧。”
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他已经点上人了,“就你,和这个师傅一起去吧。”
讲完,转身就走,掌柜刚完成一笔大生意,心中自是喜悦,“阿舟!吕师傅!快!快跟上去!”
……
人是从后门进的,进了府,吕师傅和阿舟就分开来了。满案的工笔花鸟、金碧山水画,或是壮丽雄奇,或是清幽秀美,吕师傅早已忘了身旁的学徒该在何处了。
“我们这是去哪呀?”
黄武捧着漆匣走在花间的碎石小路上,步伐紧凑,“林姑娘莫急,就在前头了。”
世子府林越舟是来过的,只是上次来得比较鬼祟,不像现在这般大摇大摆,还能顺道欣赏一下风景。
两旁是修剪齐整的绿篱,里头穿插着各色鲜艳春花,花的尽头是一泓清澈溪水,水声潺潺,上搭着一座精致石桥。
而过了桥,黄武便顿住脚步,往前扬了扬下巴,她顺着目光看去,飞檐的四角亭内是一个背手而站的挺拔身影。
“你们世子,在赏花?”
黄武嘴角抽了抽,没搭腔,转身递过漆匣,“麻烦林姑娘带去,我就在这守着了。”
虽然四周早已由他和黄文清过场,但还是需人守候才足够放心。
林越舟没多问,就这样懵懵地接过匣子朝亭子走去。叶崇安许是听到动静,在她迈阶前徐徐转过身,衣摆处的几颗小巧玉扣在阳光下透着光芒,湖绿色的春衫衣袂飘飘,与一旁溪水交相辉映。
“给我吧。”
微风拂过,一阵香气袭来,清新而不张扬,淡雅而不失深远。林越舟略显诧异地又细嗅了一下,抬头漏出一双真挚的双眼,“你熏香啦?”
叶崇安接过匣子的动作一滞,红意攀上耳廓,低声“嗯”了一句,“不好闻吗?”
他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些细碎琐事上心,以至于难得的想试一试熏香。
林越舟怕他误会,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很好闻!”
是真的很好闻,有竹叶的清新,有梅花的寒香,有荷花的幽香,还有金桂的甜香,香气渐次展开,如同四季在眼前纷呈。
是一闻就很贵的香。
得到对方肯定,叶崇安绽开一抹笑容,端着匣子放到亭内石桌上,解开锁扣,稍加清点,又合上推了过去。
“这些金银你收着。”
他预料到对方会立即推回,手掌一直搭在匣上,悄悄使力,以至于林越舟推了好几下,匣子都纹丝不动。
“我不缺银子使。”
“不是白给你的。”
白给的东西林越舟可不敢要,因为暗中往往隐藏着更大的代价,但要是报酬的话,倒值得考虑考虑。
见她不再急着退回,叶崇安才收回双手搭在膝上,“那一袋南珠是圣上赏的。”
至于圣上为什么突发兴致赐他一袋南珠,他猜想是跟父亲在西州平息了边境冲突有关,又或是因赛香会一事。
赛香会一案最终以洪掌柜失察,伊兰蓄意谋害结束。圣上仁德,念在伊兰是外邦友人的份上,并未以死刑定罪,只杖一百,流放一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