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兰在香中做了手脚是真,但所谓的假证词却是受人构陷,叶崇安使了点银子,让施杖人手下留情,留伊兰一条命。
林越舟一惊,“圣上赏的,你给卖了?这…不太好吧。”
“无妨。”提及赏赐,叶崇安只是淡淡的,“几颗珠子而已,上面又无印记,我拿着无用,不如换些实在的金银,也好拜托你办事。”
“等等!我先跟你说一个新发现,我拿了怂恿横水街商户迁走的牙人身上的账簿,研究了一晚上。”
第二天她就将账簿送回翠茗轩,特意塞了银子叮嘱跑堂,只说是收拾桌椅时发现的,免得打草惊蛇。
她掏出一张折纸,食指从上划拉到下,“已经有不少人通过这牙人在竖水街置下产业,凡是已售出的竖水街房屋我都记在这里了。”
叶崇安顺着她的指尖一路看过去,不稍几眼的功夫,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竖水街的宅主,都是一人?”
没错,他放慢速度又看了一遍,所有卖方名都为庄泰。
“嗯。”林越舟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打听到说庄泰是沈府的管事,沈府你知道吗?好像是在礼部当侍郎的。”
叶崇安眼皮一跳,他没跟对方提过沈影,毕竟这些人、这些事离她的生活太远,一旦搅入,便如泥和着水,分不开了。
“好,我会留心。”他蜷了蜷手指,话题重新转回面前的两匣银钱上,“这钱你收着,横水街上的铺子、住宅若是要出售,能买的都买下。”
原来是跑腿的活,刚要答应的话正浮在嘴边,又听对面说道:“我本想着找人适当劝阻,能有几户人家能因此敛了心思,便算救了几户人家,但…”
林越舟接过话茬,“但利字当前,又有几人会信?”
谣言易生却难破,商户们相信牙人所谓的内部消息,加上眼前唾手可得的利益驱使,现在任何人出面都会被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除非有官方文书下来。
可在具体事宜未安排完全之前,上面的安排谁又能说清楚,便是朝令夕改,底下人也说不得半句嘴。
“无碍。”叶崇安微微一笑,“既由谣言起,便由谣言终。”
几日后,林越舟才彻底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颜掌柜?您这是…来还钱了?”
一个学徒的询问声抓住她的耳,林越舟放下手中活计,目光移至颜掌柜,圆脸上不见上次的春风得意之感,相反,颓丧沧桑了些许。
他摆摆手,一脸不愿多说的模样,“别提了,点点吧,连本带利,分毫不差。”
林越舟双耳一边是银钱的落袋声,另一边是颜掌柜的长吁短叹,她凑上前去想要探些底细出来,不料被颜掌柜一瞪,只好悻悻退回。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颜掌柜这般收的住心,当她乔装打扮一番准备沿街探询时,发现还是有那么几间铺子、几户人家固执地要卖出。
“大郎!”一个裹着头巾的妇人从后院冲出,抢过契书,“你没听那牙人说嘛,官府压根没有改建官道的打算,你卖了自家留下的商铺,去买那隔了两条道的竖水街,本都回不来!”
男人语气不耐烦,觑着石大和林越舟,拽着女人胳膊到一旁。
林越舟和石大对视一眼,转过头装作查看铺子的模样,耳里却听得分明,“你懂什么?你信那周牙人,不信钱牙人?钱牙人在京兆府里都是能搭的上线的。”
“当初钱牙人透出消息来给我们这相熟的一两家,也不知是哪个嘴碎的嚷嚷得满街都知道了,搞得一条破街上的铺子比咱这还贵出一倍多。”
“那周牙人必定是眼红才放出假消息来,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信外面的话。”
说罢,男人不顾妇人阻拦,强在契书上签下字,笑着脸转过身,递过契书,“这位郎君,你看…”
石大点头接过,世子虽是叫他出面签契,但银钱却全交付给林姑娘,连一颗碎银也没给他留。此刻,他只能递个眼神过去,好在林越舟心领神会。
“这里是五百贯钱,掌柜的点点。”
看对方清点无误,石大才提笔签下名讳,林越舟没有盯着,叶崇安这个名字必然不能随便落于契书上,既叫石大出面,想来写的也是石大的名讳。
石大签完字,余光一直瞟着林越舟,悄悄地舒了口气,没被发现就好。
男人接过契书,看了眼落款,林越舟三字赫然映入眼帘。
世子讲买下这些铺子,一则为商户兜底,事发时不至于倾家荡产;二则若能自留几间,便让林姑娘自己经营。
她辗转于各间商铺,想来也不是真的为了在里面做工挣钱,经验学得差不多了,总得亲自上手。到那时,底下已备上几间现成的铺子,岂不正好?
至于其中隐藏的危险,叶崇安也不是没考虑过。他们既然能通过牙人查到庄泰,那对面自然也能通过这些商人追到林越舟身上,所以他才叫石大出面。
林家虽是京城富商,但林贤其女林越舟的名号并不响亮,倘若问起来,这些掌柜的也只会说是一个大汉带着一个小厮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