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翌日一早,裴望舒像往常一样早早起了床,住家保姆张姨外出买菜还没回来,她一边背单词,一边动手煮了点吃的。
裴母林秀仪也有早起上普拉提早课的习惯,当她睡眼惺忪,身着丝质睡裙从房间出来时,裴望舒正准备出门。
裴母走到玄关,打了个哈欠:“最近有考得怎么样?”
“最近的成绩单都放在房间的柜子里了。”裴望舒低头穿鞋,没抬头。
“成绩有波动吗?”裴母又问。
少女摇了摇头。
“嗯,我女儿真棒。”裴母满意地看着她,脸上有了笑容,“快出门吧,别迟到了。”
出门前,裴望舒特地叮嘱:“早餐记得趁热吃,回头让张姨收拾就行了。”
“知道了。”
想起昨晚那茬,裴望舒又嘱咐了两句,这才出了门。
裴母回到餐厅,拉开椅子,掀开防尘罩,看了眼摆放整齐的一份皮蛋瘦肉粥,拿着勺子搅了搅,食欲缺缺。
她从小娇生惯养,就算出嫁后也从未吃过苦,如今年近四十,仍是个一眼让人难忘的美人,完全看不出生养过孩子。
女儿乖巧听话,考试学习从来不用她操心,她愁的,从来只有不着家的裴父一人。
为了弥补母女俩,裴父每个月都会打来高额的生活费,就连这套高档小区的房子,也是为了女儿能上南高特地买的学区房。
想到裴父,裴母娇美的面容上浮现一丝喜悦,像个热恋中的少女一般,急切地拿起手机哒哒哒敲了起来。
编辑了一段,觉得不妥,又删掉了长篇大论。
纠结时,她注意到一旁还冒着热气的皮蛋瘦肉粥,当下便拿着手机对粥一顿摆拍,还加了滤镜,折腾完,便忙着给裴父发消息去了。
#2
上早读前,裴望舒注意到了八百年不发圈的母亲久违地发了条朋友圈。
没有配文,只发了一张她和皮蛋瘦肉粥的合照,照片里女人笑靥如花,眼里洋溢着幸福,仿佛那碗再普通不过的粥是什么珍馐佳肴似的。
恰好打铃,她面色不改地收起了手机。
早读结束后的小课间,她一般会继续背单词。
不只是她,一班大多数学生即便是在休息时间,都会维持那份默契和安静。
但今日明显有人打破了这份平静。
才背了七八个单词,裴望舒和其他被吵到的学生不约而同地往后排看去——
班长王琅身处矛盾漩涡之中,神情十分为难,他身旁围了好几个人,本该安静的教室此刻有些吵闹。
“同学,醒醒。”
“醒醒啊同学,这位置是许兴文同学的。”
“班长,这人肯定是装睡的!”
“……”
裴望舒没有凑热闹的习惯,拿起单词本朝外走去,快到门口时,那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她不免驻足看了过去。
只见被簇拥着的少年从桌上撑起脑袋来,懒散地打了哈欠,一双黑眸懒散地扫视了一圈,恰巧碰上了她投来的视线。
那是一张极具东方色彩的浓颜俊脸,两道倒八浓眉如剑直挑,底下是一双黑曜石般的深邃眼眸,左眼卧蚕下还长了一颗小黑痣,给整张脸平添了几分邪气,一眼看并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裴望舒只是看了一眼,便转头出了教室。
少年往椅背上一靠,兀自挑眉笑了一声。
这满不在乎的态度当下惹来一旁的同学们的极大不满。
班长安抚着其他人,走上前试图交涉:“甄、甄诚同学,你看这座位……”
“我的座位有什么问题?”
少年当着所有人的面,有些散漫却态度嚣张地把脚架在了桌子上。
周围交头接耳,一片哗然。
王琅硬着头皮道:“这位置是许兴文同学的,你弄错了,我带你去新座位好吗?”
“陈老师说让我先找个位置坐的,我觉得这就挺好。”
王琅为人斯文,碰上这么个强词夺理的硬茬也是十分头痛。顶着压力的他别无他法,只能耐着性子劝说着,一边试图把少年的脚拉下来。
然而根本无法撼动那像座小山一样的人。
王琅不算文弱,但甄诚往那一坐,怎么看都像个生猛的体育生。
甄诚低头凉凉地扫了眼他的手,没说话。
王琅则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诚恳道:“其实陈老师交代过的,说是你来了让我带你去新座位的。”
少年不语,却玩味地盯着他,将他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王琅被盯得如芒在背,额上都冒汗了。
或许似乎是欣赏够了班长急得不行的样子,顽劣的少年终于改变主意,十分“好心”地收回了脚,手插着兜潇洒地从位置上起身。
然而这一站,其他人都傻了眼——
简直就是个巨人!
就算有些驼背,他都比周围一圈的人高出了一截,被人簇拥着的他完美诠释了何为鹤立鸡群。
王琅捏了把汗:“我带你去座位吧。”
去新座的路上,甄诚不淡不咸地扫视了一圈,将其他人忌惮的神色看在眼里,不置可否。
……
上课铃响起。
裴望舒刚一踏进教室,就注意到了异样,还没等她回到座位,班长便神色凝重迎了上来。
他心里苦,再看她一副状况外的样子,越发愧疚和纠结:“望舒,你的位置……”
裴望舒神色平淡地扫了眼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人。
王琅很是为难,她却并不在意:“没关系,我坐哪都一样。”
上课在即,她越过王琅朝座位走去,王琅怔怔地望着她的背影,惭愧不已。
第一节是班会,班主任陈蕾走进高三一班的教室,室内鸦雀无声。
年轻的老师长着一张娃娃脸,留着一头干练齐肩短发,个子不太高,看着比较随和。
她先是朝角落里望去,注意到靠窗的那两个位置,有些意外:“甄诚,你怎么跟望舒换座位啦?”
“是她说窗子的位置太热了要跟我换的。”
被点到名字的少年懒洋洋地撑着个脑袋,谎话张口就来。
感觉到其他人的视线,裴望舒手上动作一顿,偏过头去,后者漫不经心迎上她的目光,一双笑眼弯弯,显得左眼下那枚黑痣十分夺目。
那表情似是挑衅,似是得意。
她不打算回应。
少年没有坚持多久,他似乎困极了,频频打着哈欠。
然后就趴下了。
站在讲台上的陈老师自然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神色有异,但却没有出声叫醒的意思。
注意到老师的反常态度,裴望舒余光瞥了眼隔壁,忽然想起昨日谢思芸说过的话——
“那个转学过来的人好像家里有背景,你小心啊。”
家里有背景?
也是,这个节骨眼转学还能进南高重点班,的确不是一般人。
就他这嚣张跋扈的态度,学校里恐怕找不出第二个。
一直到第三节课上课,隔壁的少年仍没醒来的迹象,期间倒是换过几次睡姿,期间他恰好面向她趴着,一侧脸上隐约有着压出来的浅浅红印。
倒是让他那有些冷硬的轮廓瞬时柔和了些,双眸紧闭,睫毛又长又密,时不时轻轻翕动,瞧着有几分无害纯良的意思。
不过是表相罢了。
……
南高午休时间短,大多数学生都会选择在学校饭堂用餐。
今天裴望舒固定的饭搭子被留堂了。
一下课,谢思芸的消息就发过来了。说是古诗文默写错了两道,因为是很基础的内容,老师一气之下留堂罚抄加背诵完了才能放人,折腾下来也要大半个小时。
裴望舒给她回个“你耗子尾汁”的表情包后,便自己去了一饭。
南高占地广,校内师生职工也很多,校内设有好几个饭堂。而这其中规模最大的是一饭,足足占了一整栋楼,一楼是大众餐,再往上是各类特色餐点,且不管是哪层,都实行饭卡制。
裴望舒对吃的不讲究,一般就在一楼打点菜,将就吃个六七成饱,散会步再午休一小会。
她到的时候已经排起了长队,拿着单词本背了好一会才轮到她。
站在花花绿绿的菜色前,她只点了一两个清淡的素菜加一分例汤,她口味淡,食量不大,也吃不得辣的。
端着餐盘,她在人头攒动的食堂内搜索起常坐的那块区域,倒是还剩下几个空位置。正想过去,却发现必经之路被好些人堵住了。
饭堂虽然人多但从来秩序都维持得很好,这样的情况在讲究效率的南高并不多见,她端着托盘,顺着堵塞的人群看向了源头——
清冽沉静的眸子轻轻扫过黑压压人群,很快在一群矮个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大高个。
又是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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