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哄笑中,醉梦甜悄悄捅了捅醉梦紫的腰,橙色衣袖蹭过她发烫的脸颊:“父亲这是在打趣你呢!”她话音未落,醉梦红已经凑过来,朱红色裙摆扫过二人,猫一样狡黠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依我看,该让纳兰公子也作幅画,就画......”
“就画七妹扑絮图!”醉梦熙突然从后排探出头,白衣上还沾着野莓汁液,狼尾发饰随着她的动作晃个不停,“我前日在市集见了个画摊,那画师画的仕女图可像了!”她的话惹得觅风连连点头,少年藏在身后的手正紧攥着新买的宣纸。
窗外晚风渐起,将残余的柳絮卷得漫天飞舞。醉梦紫望着烛火映照下纳兰京专注的侧脸,他正与醉合德讨论画中用墨,修长手指握着狼毫在宣纸上轻轻比划。紫绸帕从他袖中滑落一角,与她发间的草环相映成趣,恍惚间竟分不清,究竟是这江南的春色太醉人,还是身旁人的目光,比狐族的幻术还要令人沉沦。
正当众人笑闹时,窗外忽然传来悠扬的笛声。醉梦泠跑到窗边,粉衣掠过木格窗棂,珍珠步摇叮咚作响:“是觅两哥哥!他带着新采的莲子来了!”她话音未落,已提着裙摆冲了出去,惊起廊下两只白鸽。
醉梦紫望着妹妹欢快的背影,唇角不自觉上扬。忽觉肩头一沉,纳兰京将月白披风轻轻搭在她身上,带着体温的衣料裹住了沾着露水的草环:“夜风凉。”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温柔,“方才听令尊讲画,倒想起城郊有处莲塘,明日可要同去?”
“七妹又要和纳兰公子私会啦!”醉梦红晃着发间猫耳,朱红裙裾扫过地上的柳絮,“冯广坪,我们明日也去钓鱼,好不好?”她拽着恋人的胳膊撒娇,杏眼里满是狡黠。
“算上我!”醉梦熙挥舞着长剑跳起来,白衣猎猎作响,“我要试试新打的鱼叉!”觅风无奈地笑,伸手替她整理歪斜的狼尾发饰,少年掌心还留着方才研磨颜料的痕迹。
书房里烛火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交织成一幅生动的画卷。醉合德望着女儿们笑闹,捋着胡须微微颔首。林秀琪端着新沏的茶进来,目光落在醉梦紫身上,眼角的笑纹里盛满慈爱:“都别闹了,快尝尝这用艾草煮的茶。”
醉梦紫接过青瓷茶盏,热气氤氲中,她抬眼望向纳兰京。少年正专注地望着她,折扇轻点桌面,敲出轻快的节奏。窗外柳絮仍在飞舞,沾在他的衣襟上,恍若未说出口的情话。她抿了口茶,温热的液体滑入喉中,甜丝丝的艾草香里,藏着比春光更动人的情愫。
此时,觅媛晃着金丝裙裾凑过来,手中团扇轻摇:“说起来,城郊莲塘旁的桃花开得正好,不如来场诗会?”她眼波流转,朝徐怀瑾抛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以桃花为题,输了的人可要请大家吃蜜饯!”
满堂欢呼中,醉梦紫与纳兰京相视一笑。窗外月色渐浓,晚风送来莲塘的清香,将这平凡的夜晚,酿成了记忆里最甜的梦。
翌日晨光初露,莲塘边早聚满了人影。醉梦泠蹲在水边,粉衣几乎要沾到水面,正和觅两哥哥比赛剥莲子;醉梦红翘着脚躺在柳树下,朱红裙摆铺成艳丽的花毯,指挥冯广坪将钓竿挪到更阴凉的地方。远处传来醉梦熙的欢呼,白衣少女踩着船舷掷出鱼叉,溅起的水花沾湿了觅风递来的披风。
醉梦紫立在雕花拱桥畔,紫衫被晨风掀起涟漪。她伸手去扑飘落的柳絮,却见纳兰京突然执起她的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裹着她的指尖,轻轻拢住一团白绒:“当心迷了眼睛。”他的月白锦袍绣着新换的银线莲花,腰间羊脂玉坠擦过她垂落的丝带。
“哟,这是在演哪出《天仙配》?”觅媛摇着金线团扇款步而来,身后跟着拎着食盒的徐怀瑾。她瞥了眼两人交叠的手,故意拖长语调:“说好的诗会,可别让我们这些旁人等急了。”
醉梦紫慌忙抽回手,耳尖红得发烫。这时醉梦兰拽着南宫润跑过来,月蓝裙角沾满草屑:“我和南宫公子在芦苇荡里发现了野鸭蛋!”她举起帕子包着的蛋,发间银鼠发饰随着动作摇晃,“不如以此为题?”
“不妥。”醉合德拄着拐杖缓步走来,林秀琪提着装满糕点的竹篮跟在身后,“柳絮才是应景之物。”老先生抚着胡须,目光扫过女儿们和她们的心上人,“就以‘絮’字为韵,限时半柱香。”
七妹咬着唇低头思索,却见纳兰京的折扇忽然探到她眼前。扇面上墨迹未干,写着“紫袖沾春雪,相思化絮飞”。她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着笑意的桃花眼里,心跳声几乎要盖过莲塘的蛙鸣。
“我写好了!”醉梦甜第一个跳起来,橙色衣袖扫落肩头柳絮,“‘柳丝绾絮语,燕影裁春归’。”醉梦艾跟着举起写满小字的笺纸,翠绿裙摆拂过岸边碎石:“我的是‘絮落知春老,兔毫绘锦晖’。”
当醉梦紫颤抖着展开素绢时,风突然卷起漫天柳絮。她望着纸上“狐眸藏碎雪,缱绻逐君飞”的字迹,听见纳兰京在身后轻笑。阳光穿过柳絮织成的纱幕,将他的影子与自己的重叠在一起,仿佛他们早已是画中永不分离的一双人。
夜色渐深,众人散后,醉梦紫独倚雕花木窗。月光如水,将满地柳絮镀成银霜,远处西子湖传来隐约的渔歌声。她轻抚发间纳兰京为她戴上的草环,指尖残留的野花香气混着夜风,勾起满心涟漪。
忽闻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带着轻缓的节奏。纳兰京身着月白中衣,外披墨色锦袍,手中捧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他走近时,身上的松香混着夜露气息,让醉梦紫心跳漏了一拍。
“方才见姑娘盯着草环许久。”纳兰京将匣子轻轻放在窗台上,抬眸望着她,眼中盛满温柔,“这是我命人连夜赶制的,希望姑娘喜欢。”
醉梦紫好奇地打开匣子,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紫晶簪,簪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九尾狐,每根狐尾都镶嵌着细碎的紫晶,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簪杆上还刻着一行小字:“与子同游,共赏春光。”
“纳兰公子......”醉梦紫声音发颤,抬眼望向他,却见他耳尖微红,折扇半掩着唇角,难得显出几分局促。
“前日见姑娘的簪子遗落,便想着补上。”纳兰京顿了顿,目光灼灼,“若姑娘不嫌弃,可否让我......”他伸手接过簪子,动作轻柔地替她取下草环,将紫晶簪别入发间,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的耳垂,“这样,明日去莲塘,姑娘便是最耀眼的风景。”
醉梦紫脸颊发烫,狐族特有的丹凤眼泛起水雾。她低头时,忽见纳兰京袖口露出一角画纸,隐约可见上面勾勒着熟悉的身影。
“这是......”她忍不住问道。
纳兰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笑一声,将画纸抽出。展开来,竟是一幅未完成的《扑絮图》,画中紫衣女子倚窗而立,玉指轻扬,漫天柳絮纷飞,眉眼间的灵动与温柔跃然纸上。
“原本想给你个惊喜。”纳兰京指尖划过画中女子的面容,目光缱绻,“却总觉得,画中的你,不及真人万分之一的动人。”
窗外夜风轻拂,柳絮再次飘起,落在两人肩头。醉梦紫望着眼前少年认真的模样,心中满是欢喜与感动。她忽然觉得,这江南的暮春,因为有了他,连最寻常的柳絮,都成了最美的风景。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上投下斑驳碎影,醉梦紫望着画中自己被描摹得纤毫毕现的眉眼,忽然想起初见时纳兰京也是这般专注地望着她——那时她正追着调皮的小加加跑过回廊,紫衫翻飞间惊起满树梨花,而他持扇立于花下,眼底笑意比春日暖阳更盛。
“明日去莲塘,我让府上的厨子备了荷叶鸡。”纳兰京将画卷小心卷起,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泛红的耳尖,“听说七姑娘最爱吃甜,还特意让人做了桃花酿。”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惊得两人同时转头。
只见醉梦红顶着乱蓬蓬的头发从墙头上探出头,朱红睡衣沾着草屑,猫一样的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冯广坪非说你们在说什么了不得的悄悄话!”墙下传来男人尴尬的咳嗽声,醉梦紫又羞又急,抓起窗台上的草环就要掷过去,却被纳兰京笑着拦住。
“五姑娘好兴致。”他摇开折扇掩住唇角的笑意,“既然醒了,不如明日一同去莲塘?我让人多备些鱼食,给姑娘的琉璃鱼缸添几条锦鲤。”醉梦红眼睛一亮,“当真?那我明日寅时便来叫你们!”话音未落,人已灵巧地翻身跃下墙头,惊起一阵簌簌的树叶声。
次日破晓,醉府门前已是热闹非凡。醉梦熙扛着新打的鱼叉,白衣上别着觅风连夜编的柳枝环;醉梦泠捧着装满莲子的荷叶,粉衣上还沾着晨露;连平日里最文静的醉梦兰都雀跃不已,月蓝裙裾上别着南宫润送的玉鼠香囊。
莲塘边,柳絮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满池初绽的荷花。醉梦紫身着纳兰京特意送来的淡紫襦裙,腰间新系的紫晶铃铛随着步伐轻响。她蹲在岸边帮小加加捞浮萍,忽然被人从身后轻轻蒙住眼睛,熟悉的松香气息将她笼罩:“猜猜我是谁?”
“自然是总爱捉弄人的无赖公子。”她笑着拍开他的手,却见纳兰京指尖捏着朵带露的荷花,花瓣上停着只翠色蜻蜓。他将荷花别在她发间,紫晶簪与粉荷相映,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远处传来醉梦甜的笑闹声,橙色衣袖指向这边:“快看!七妹和纳兰公子又在卿卿我我!”醉梦紫正要反驳,却被纳兰京拉着往小船跑去。木桨划破水面,惊起一群白鹭,也搅碎了水中两人相依的倒影。
暮春的风掠过莲塘,送来阵阵荷香。醉梦紫望着船头专注划船的纳兰京,看他月白衣袖被风吹起,露出腕间她亲手绣的紫狐纹样,忽然觉得,这平凡岁月里的点点滴滴,远比狐族传说中的轰轰烈烈更叫人心安。或许爱情本就藏在这些琐碎日常里,藏在他为她别簪的指尖温度里,藏在姐妹们的笑闹声中,藏在江南永不落幕的春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