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烟火人间,她终于寻到了最安心的归宿。
夜风裹着夜来香的甜腻漫进醉府,屋檐下的风铃叮咚作响。醉梦紫正要随纳兰京去前院看八妹舞剑,忽听粮仓方向传来“咚”的闷响,紧接着是二宝带着哭腔的喊声:“虎妞姐,我、我真的搬不动了!”
两人循声跑去,月光下,虎妞正叉着腰站在粮囤旁,橙色裙摆沾满灰尘,手里攥着根比她还高的扁担。二宝涨红着脸,拼尽全力想抬起装满麦穗的竹筐,发间的虎头帽歪到一边:“说好要帮七姐......”
“我来。”纳兰京上前接过竹筐,玄色锦袍下的手臂肌肉微微绷紧。竹筐离地时,醉梦紫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绷带——那是前日替她挡下滚落的石磨时受的伤。她正要开口,虎妞已蹦到跟前,小虎牙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纳兰哥哥好力气!比二宝强十倍!”
二宝急得直跺脚,突然瞥见醉梦紫腰间晃动的狐尾,眼睛一亮:“七姐!用尾巴卷麦穗肯定又快又省力!”这话惹得众人忍俊不禁,醉梦紫耳尖发烫,狐尾却不受控地轻轻甩了甩。纳兰京笑着将竹筐放稳,从袖中掏出个油纸包:“先歇着,尝尝我藏的桂花糖。”
糖块递到二宝手中时,后院忽然传来惊呼。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三姐醉梦艾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绿色裙摆被露水浸湿:“快来看!我在麦田里发现了......”话未说完,袋口窜出几只灰扑扑的小田鼠,正是六姐醉梦兰蹲在地上,蓝裙子上沾着草叶,正用账本轻轻哄着:“别怕别怕,给你们搭新窝。”
醉梦紫望着这闹剧,唇角不自觉上扬。她感觉纳兰京的手指悄悄勾住她的,温热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少年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只有她能听见的笑意:“你家每日都比戏园子还热闹。”
“后悔了?”她歪头看他,发间狐尾银饰随着动作轻颤。
纳兰京忽然松开手,却在她疑惑时捧起她的脸,指腹轻轻擦过她眼角笑出的细纹:“若是能日日看你这般开心,便是把纳兰府的戏台拆了搬来,又有何妨?”他说话时,月光正巧落在他睫毛上,在眼下投出温柔的阴影。
远处传来母亲林秀琪唤众人歇息的声音,八妹醉梦熙的刀光仍在夜色里闪烁,混着九妹醉梦泠哼的渔歌。醉梦紫任由纳兰京揽着肩膀往厢房走,狐尾悄悄缠上他的脚踝。这一刻,她忽然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就这般在烟火与欢笑里,与他走过无数个平凡又温暖的日夜。
晨光熹微,薄雾还未散尽的麦田笼着层柔纱。醉梦紫赤足踩在湿润的泥土上,淡紫色裙摆垂落,随着动作拂过麦叶,惊起串串晶莹的露珠。她弯腰时,发间狐尾银饰与麦穗一同轻颤,耳尖雪白的绒毛沾了晨雾,像是缀着星星点点的霜。
“紫儿,接着!”远处传来纳兰京的呼喊。少年将束发的玉冠取下,随意挽了根麻绳,玄色锦袍高高束起,露出月白中衣。他怀里抱着一大捧沉甸甸的麦穗,麦芒在他肩头划出细碎的痕迹,却浑然不觉,只笑着朝她扬了扬手中金黄的穗子。
醉梦紫伸手去接,指尖却不小心被麦芒刺到。她轻呼一声,纳兰京立刻丢下麦穗冲过来,蹲下身时锦袍下摆沾满泥土也不在意。“让我看看。”他小心翼翼捧起她的手,对着伤口轻轻吹气,“早说过该戴手套......”话音未落,醉梦紫却噗嗤笑出声,另一只手戳了戳他泛红的耳尖:“堂堂豪门公子,怎像个老嬷嬷般啰嗦?”
纳兰京耳尖愈发红了,却不肯认输,从袖中掏出个精巧的锦囊:“昨日让绣娘连夜赶的。”锦囊打开,露出一双绣着九尾狐纹样的软皮手套,针脚细密,紫色丝线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特意选了和你裙子相配的颜色。”
醉梦紫望着手套,心头泛起暖意,却故意挑眉:“不过是补救罢了。”话虽如此,却任由他轻柔地替自己戴上手套。纳兰京的手指修长微凉,触碰她手腕时,引得狐尾在身后悄悄卷起。
正说着,远处传来喧闹声。转头望去,只见八妹醉梦熙骑着马疾驰而来,白色衣袂猎猎作响,身后跟着拎着酒坛的觅风。“七姐!纳兰哥!”醉梦熙勒住缰绳,马尾扫过麦浪,“听说今日麦田有灵气,特来助你们一臂之力!”话音未落,觅风已将酒坛放下,挽起袖子就要帮忙拾穗。
紧接着,二姐醉梦甜挎着竹篮出现,橙色头巾上沾着花瓣:“都别光忙着干活,尝尝新做的槐花饼!”三姐醉梦艾抱着个陶罐,绿色裙摆沾满草汁,“还有我酿的青梅酒!”不一会儿,众人陆陆续续赶来,醉府的姐妹们与她们的恋人说说笑笑,麦田里顿时热闹起来。
纳兰京望着这场景,嘴角不自觉上扬。他转头看向醉梦紫,少女正戴着他送的手套,认真地将麦穗收入竹筐,耳尖随着欢笑声轻轻晃动。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狐尾偶尔调皮地卷住他的发带,又迅速松开。
“在看什么?”醉梦紫察觉到他的目光,狡黠一笑。
“看我的小狐狸。”纳兰京低声道,伸手拂去她发间的麦秆,“比这整片麦田的麦穗都要耀眼。”
醉梦紫耳尖发烫,刚要反驳,却被远处传来的笑声打断。五姐醉梦红正追着冯广坪跑,红色裙摆扬起,惊起一群白鸽;六姐醉梦兰蹲在地上,蓝色裙角沾着泥土,与南宫润一起给田鼠搭窝;九妹醉梦泠在田埂边戏水,粉红色裙摆被溅湿,和觅两哥哥笑作一团。
晨光渐盛,麦田里的笑声与麦浪一同起伏。醉梦紫望着热闹的众人,又看向身旁认真拾穗的纳兰京,忽然觉得,这平凡的田间时光,竟比任何绮梦都要美好。狐尾不自觉地缠上他的手腕,在晨风里轻轻摇晃。
日头渐渐西斜,麦田被染成流动的金河,风掠过麦梢,掀起层层叠叠的浪纹。醉梦紫半跪在地,新换的紫色软皮手套裹着指尖,将沉甸甸的麦穗整束掐下,腰间竹筐已堆成小山。她抬眸望向不远处,纳兰京正踮脚去够高处饱满的麦穗,玄色锦袍后背被汗水浸透,勾勒出劲瘦的腰线,发间麻绳松散,几缕碎发垂在泛红的耳际。
“当心摔着!”醉梦紫话音未落,便见少年脚下一滑,慌忙扶住麦秆才稳住身形。她忍俊不禁,狐尾从衣摆后探出,灵巧地卷住他歪斜的腰带轻轻一扯,“豪门公子的功夫,都用在耍帅上了?”
纳兰京转身时眼底漾着笑意,顺手摘下一片麦叶叼在唇边:“还不是为了博姑娘一笑?”他晃了晃手中新摘的麦穗,穗尖竟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瞧这株,定是吸收了最多灵气。”说着便要往她发间插,却在触及青丝时突然顿住——醉梦紫耳尖沾着的草屑,在夕阳下像颗小小的星。
“别动。”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修长手指拂过她耳际,温热的呼吸惊得狐耳轻轻颤动。醉梦紫下意识后退半步,竹筐却因动作太大发出“吱呀”声响,惊起田埂边休憩的白鹭。
“七姐!纳兰公子!”远处传来九妹醉梦泠清亮的喊声。少女踩着湿润的泥土跑来,粉红色裙摆沾满泥点,发间还别着朵半蔫的野花,“二姐说该回去吃晚饭了,今晚有麦仁粥!”她话音未落,身后传来马蹄声,八妹醉梦熙骑着马疾驰而来,白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快走快走!五姐又和冯广坪比赛吃饼,晚了可就没啦!”
纳兰京接过醉梦紫的竹筐扛上肩头,麦秆摩擦声混着他低沉的轻笑:“看来你家每日的热闹,都要靠抢食来收场。”他故意侧头,温热的气息扫过她泛红的脸颊,“不过明日我让府里送来新磨的面粉,再备些桂花蜜,定能赢过你五姐。”
醉梦紫白他一眼,狐尾却悄悄卷住他的小指:“就怕某人又把盐当糖,做出的糕点能砸晕老黄牛。”两人并肩往醉府走去,身后是逐渐暗沉的麦田,归巢的鸟儿掠过他们头顶,将长长的影子留在麦浪里。
路过湖畔时,纳兰京突然驻足,指着水中倒映的圆月:“紫儿,你看。”月光洒在他眉眼,将眸中的温柔晕染得愈发浓烈,“以后每个丰收时节,我们都来这里拾穗,可好?”
醉梦紫望着水中交叠的倒影,耳尖的绒毛被晚风拂得痒痒的。她轻轻“嗯”了一声,指尖不自觉收紧,狐尾在身后欢快地晃成虚影。远处醉府的灯火渐次亮起,传来二姐催促的喊声、三姐抚琴的叮咚声,还有五姐爽朗的大笑。在这暮春的黄昏里,平凡的烟火气裹挟着麦香,将两颗心越缠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