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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09 挽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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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角铜铃在夜风中轻响,缠在廊柱上的蔷薇花枝被露水压得垂下,有几滴落在大风发间,像撒了把碎钻。她摸出袖袋里那枚他给的青梅核,忽然觉得这江湖梦啊,原不必去寻什么名震天下的剑法——若能在每个有月的夜里,有人肯陪你在庭院里调弦,把侠气酿成弓弦震颤的余韵,将柔情化作指尖相触的微凉,或许就是这江南烟雨中,最真切的江湖与温柔。

醉梦熙捏着那枚画着红狼的鹅卵石,看大风用鹿筋膏仔细擦拭弓弦接缝处。夜露打湿了他藏青色的额发,几缕贴在饱满的额角,月光下能看见他鼻尖细小的汗珠。她忽然想起幼时在山野里,母狼用舌头舔舐幼崽皮毛的模样,喉间便有些发紧,狼尾不自觉地在身后扫开一片青苔。

“这鹿筋膏要晾半柱香才透。”大风直起身时,竹篮里的陶罐不慎晃了晃,深褐色的膏体漫出边缘,沾在他虎口的薄茧上,“师母说,狼族筋骨强,用雄鹿腿筋熬的膏最衬你。”他说话时,指腹蹭过弓弦上的狼鬃毛,银灰色的弦身泛起细碎的光,像极了雪地里狼眼的幽芒。

“你怎么知道……”醉梦熙的话卡在喉咙里。她想起十三岁那年冬日,自己在灵隐山追兔子时崴了脚,是大风背着她走了十里山路,路上她疼得直咬牙,他便把自己的狐裘披风裹在她身上,说“狼崽子不该怕疼”。此刻月光透过蔷薇花架,在他藏青色劲装上投下斑驳的影,袖口那只她绣的歪扭狼头,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知道你想说什么。”大风忽然转身,指尖挑起她垂落的发丝,绕着指节转了圈,“你娘前儿去我家送蔷薇酱,念叨了半个时辰,说你练弓总把弓弦崩断,怕是随了狼族的暴脾气。”他低笑时,喉结在月光下滚动,惊得廊下燕子窝里的雏鸟叽叽叫了两声。醉梦熙赌气似的抢过陶罐,用木勺挖了块鹿筋膏往弓弦上抹,却不小心蹭到了大风的手背。

“笨死了!”他笑着抽回手,却顺势握住她的手腕,“鹿筋膏要顺着弓弦纹理抹,你看——”他的手掌覆上来,带着药膏的温热与草木清香,指腹划过狼筋与蚕丝的交织处,“这里最容易磨损,得多抹些。”醉梦熙盯着两人交叠的手,看他修长的手指包裹住自己布满薄茧的掌,忽然想起白日里在断桥边,他替她调整马步时掌心的温度。

更夫敲过三更梆子时,新弓弦终于晾好。大风将桑木弓递给她,银灰色的弦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尾部的鹅卵石随着她的动作轻晃,红漆狼头像是活了般摇头摆尾。“试试?”他退后两步,靠在老槐树上,藏青色劲装的下摆扫过沾着夜露的草叶,“对着那丛月季射,别把花全射掉了。”

醉梦熙深吸口气,搭箭拉弦。新弓弦的韧劲果然不同,狼筋与蚕丝的张力顺着手臂传来,带着股野性的力量。她瞄准院角的月季丛,却在撒弦的瞬间瞥见大风含笑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映着月光、花影,还有她月白色的身影,比任何靶心都更清晰。

“嗡——”弓弦震响,羽箭破空而去,精准地射断了月季花枝上一根过密的嫩芽。花瓣簌簌落下,有几片粘在大风发间,他笑着伸手去摘,却被醉梦熙抢先一步。她的指尖触到他温热的头皮,惊得狼耳在发间抖了抖,忽然想起母亲说的“风卷狼毫”的吉兆。

檐角铜铃在夜风中轻响,将落瓣与虫鸣揉成一曲温柔的调。醉梦熙握着还在震颤的桑木弓,看大风从竹篮里取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用荷叶包着的绿豆糕:“知道你爱吃凉的,特意让厨房冰过。”他说话时,月光正落在他嘴角的笑涡里,像盛了半勺江南的月色。

她接过绿豆糕,咬下一口,冰凉的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却觉得掌心比糕点更暖——那里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以及新弓弦上狼鬃毛的微凉。忽然间明白,这江湖梦啊,原不是非要去斩妖除魔、名动天下;若能在每个有月的夜里,有人陪你在庭院里调弦抹膏,把侠气化作箭尖的风声,将柔情熬成鹿筋膏的温热,或许就是这江南烟雨中,最贴切的侠骨与情长。而那檐下轻响的铜铃,摇碎的不只是月光,还有少女心头,那点被风吹暖的、比绿豆糕更清甜的念想。

醉梦熙含着半块绿豆糕,看大风蹲在地上收拾竹篮,藏青色的衣摆扫过沾着夜露的青苔,惊起几只萤火虫。他指尖沾着的鹿筋膏在月光下泛着油光,忽然想起白日里在断桥边,他替她调整弓弦时,指腹蹭过她掌心老茧的触感。狼尾在月白裙摆下悄悄卷起,勾住了他竹篮的提手,引得他回头轻笑:“这狼尾巴是成了精,专爱跟我作对?”

她慌忙松开尾巴,耳尖却红透了。夜风送来前院二姐醉梦甜哼的江南小调,调子软糯,唱的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大风将最后一块绿豆糕塞进她手里,忽然指着院角那棵老槐树:“记得去年你爬树掏鸟窝摔下来,还是我用这块鹅卵石给你砸开的核桃?”他摸出她袖袋里那枚画着红狼的石头,指尖蹭过粗糙的石面,“那会儿你还说,长大要做个能射落星辰的侠女。”

醉梦熙咬着绿豆糕,看月光在老槐树的年轮上流转。那年她摔断了左臂,是他每日背着她去私塾,路上用弹弓打核桃给她补身子。此刻新弓弦在桑木弓上微微震颤,银灰色的弦身映着槐树叶隙漏下的月光,像极了他藏青色劲装上绣着的银色浪花。

“现在也想。”她忽然开口,狼耳在发间立了立,“不过……”话没说完,就被大风用指尖按住了唇。他的指尖带着鹿筋膏的温热,还有绿豆糕的甜腻,惊得她狼尾又开始扫动地面。“不过什么?”他凑近一步,呼吸拂过她耳畔的白鹭羽毛,“不过觉得,有个人陪你在院子里练箭,比射落星辰更有意思?”

远处西湖传来画舫靠岸的橹声,夹杂着游人的笑闹。醉梦熙盯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映着她月白色的影子,还有漫天繁星。她想起母亲说的“风卷狼毫”,想起父亲说的“借势而为”,忽然觉得这江湖梦啊,原是可以一边挽弓射月,一边贪恋人间烟火。

“我娘说……”她挣开他的手指,把最后一块绿豆糕塞进他嘴里,“说狼族的姑娘要嫁个能挡风的人。”话音未落,就见大风被绿豆糕噎得咳嗽起来,藏青色的脸涨得通红。她慌忙去拍他后背,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拉进怀里。

“那你看看,”他的声音带着笑意,震得她狼耳嗡嗡响,“我这阵风能挡多大的雨?”怀里的温度透过月白披风和藏青色劲装传来,比春日西湖的水暖,比鹿筋膏的温,更比那枚画着红狼的鹅卵石暖上三分。

檐角的铜铃在夜风中轻响,缠在廊柱上的蔷薇花枝被露水压得低下,有花瓣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醉梦熙闻到他身上混着墨香、江水和鹿筋膏的味道,忽然觉得这江南的夜啊,原不必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侠事——若能在每个有月的晚上,有人陪你调弦抹膏,把侠气藏在箭尖,将柔情揉进晚风,让檐下的铜铃摇碎星光,也摇碎少女心头那点被风吹暖的、比糖糕更甜的心事,便是最好的江湖,最温柔的日常了。而她腕间的狼牙穗子,正随着两人贴近的心跳,轻轻晃动,晃出一曲属于狼女与风郎的,平凡岁月里的侠骨柔情。

醉梦熙埋在大风怀里,狼耳蹭着他藏青色劲装下的中衣,听见他胸腔里如鼓的心跳。夜露渐重,沾湿了她月白披风的下摆,廊下的铜铃却越发清亮,惊得梁上燕子扑棱着翅膀换了个睡姿。大风的手掌轻轻拍着她的背,指腹隔着衣料摩挲着她腰间的狼牙穗子,忽然低笑:“你娘还说什么了?”

“没……没说什么!”她猛地抬头,却撞进他盛满星光的眼底。月光透过槐树叶隙落在他发间,那片白日里的白鹭羽毛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被夜露浸得发亮。她慌忙挣脱他的怀抱,弯腰去捡羽毛,狼尾却不小心扫翻了脚边的陶罐,鹿筋膏洒在青石板上,映着月光像一滩凝固的琥珀。

“笨手笨脚。”大风笑着蹲下身,用帕子去擦地上的膏体,指尖沾了些又抹在她鼻尖,“明日让师母再熬一罐,加些薄荷,省得你闻着腻。”他说话时,远处传来更夫敲四更的梆子声,梆子声混着西湖的浪涛,竟和她拉弓时弓弦的震颤声有几分相似。

醉梦熙抹着鼻尖的鹿筋膏,看他仔细收拾着竹篮,藏青色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她忽然想起白日里在断桥边,他说“陪你吹风”时眼里的笑意,想起母亲缝在披风里的布兜,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卷《水师箭法要略》。原来这江湖梦啊,从不是孤身一人仗剑走天涯,而是有个人肯在每个练弓的黄昏,替你纠正姿势,陪你看箭穿芦苇,把侠气与柔情都熬进寻常日子的柴米油盐里。

“明日卯时,老地方见?”大风背起竹篮,走到月洞门时回头,藏青色的衣摆被风吹起,袖口的狼头刺绣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醉梦熙攥着那片白鹭羽毛,用力点头,狼耳在发间抖了抖,惊得院角的蟋蟀“嚯嚯”叫了两声。

他走后,醉梦熙抱着桑木弓坐在老槐树下,新弓弦在月光下泛着银灰色的光。她摸出袖袋里那枚画着红狼的鹅卵石,指尖划过粗糙的石面,忽然想起幼时母亲说的话:“狼族的姑娘啊,心要像弓弦一样直,可也要懂得,风来了要懂得借力。”

此刻夜风轻拂,檐角铜铃叮咚作响,将远处的画舫笙歌与近处的虫鸣揉成一曲温柔的夜调。她把白鹭羽毛插在发间,起身往厢房走,月白披风的下摆扫过洒在地上的鹿筋膏,留下一串模糊的脚印。路过厨房时,见母亲林秀琪正坐在灯下端着针线,给她的月白披风缝补袖口——那里不知何时被弓弦磨出了个小洞,母亲用银线绣了只歪歪扭扭的狼头,和大风袖口的那只,竟像是一对。

“回来了?”林秀琪抬头,油灯的光映着她眼角的细纹,“方才见大风哥翻墙走,可是把新弓弦给你了?”醉梦熙“嗯”了声,看见母亲脚边放着个陶瓮,里面泡着新鲜的青梅,“娘,你又腌梅子了?”

“给你和大风哥腌的。”林秀琪笑着穿针引线,“他爱吃甜的,你爱吃酸的,娘给你们分开装。”灯光下,她鬓角的几缕白发闪着微光,醉梦熙忽然想起白日里钱塘江边的浪涛,想起大风说的“借水势定心神”。原来这世间最动人的江湖,从来不是金戈铁马、血雨腥风,而是有人懂你的侠骨,亦惜你的柔情,在寻常岁月里,把日子过成一首带箭声的诗,一曲有风铃的歌。

她回到厢房,将桑木弓挂在墙上,新弓弦在夜风里轻轻震颤。窗外的月光越发清亮,照得院中的蔷薇花影明明灭灭。她摸着腕间的狼牙穗子,忽然觉得这狼族女儿的江湖梦,早已在一次次挽弓、一回回指尖相触中,悄然变了模样——不再执着于闯荡天涯,而是贪恋这江南烟雨中,有人陪你调弦抹膏,有人为你腌梅缝衣,让檐下的铜铃摇碎星光,也摇碎所有关于远方的执念,只留眼前这温柔的日常,和身边这懂你的风郎。

而那新绷的弓弦,正随着深夜的风,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在吟唱一首关于狼女与风郎的,平凡而温柔的江湖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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