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江南最清甜的晨露。
晌午的日头越发毒了,蝉声在枝头叫得震天响。醉梦兰躲在葡萄架下,正对着铜镜往鬓边簪茉莉花,忽听得院外传来车轮辘辘声。她踮脚张望,正见南宫润从马车上下来,月白长衫外罩着件竹编防晒的凉衫,怀中还抱着个精巧的竹制食盒。
“六姐!你看谁来了!”五姐醉梦红的声音先一步传来,红色裙摆如同一团火焰般掠过回廊。醉梦兰慌忙转身,却撞翻了妆奁,胭脂盒骨碌碌滚到了门边。南宫润恰好跨进门槛,见状弯腰去捡,起身时两颊微红:“这是冰镇的绿豆糕,还有......”他顿了顿,从袖中掏出个小竹筒,“新制的驱蚊香膏。”
醉梦兰接过竹筒,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蓝衫下的尾巴不受控地轻轻摆动,扫过南宫润的脚踝。“多谢公子。”她抬头时,正撞见他温柔的目光,耳尖瞬间烧得通红。一旁的醉梦红却不依不饶,猫瞳亮晶晶地凑过来:“只是送点心和香膏?没别的啦?”
南宫润被呛得咳嗽两声,手忙脚乱地打开食盒。盒中除了整齐码放的绿豆糕,还躺着只栩栩如生的糖画小老鼠,尾巴上甚至缀着颗极小的糖珠。“昨日路过糖画摊......”他声音越说越小,目光却牢牢锁在醉梦兰身上,“觉得像你。”
院子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醉梦熙不知何时翻上了墙头,白色劲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南宫公子这糖画手艺,怕是要抢了小贩的生意!”七妹醉梦紫摇着折扇,九尾狐尾若隐若现:“不如再画个糖画小书生,与小老鼠作伴?”
醉梦兰羞得躲到葡萄架后,尾巴却偷偷探出来,卷走了那只糖画小老鼠。南宫润望着她晃动的尾巴,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此时母亲林秀琪从厨房探出头来:“都别闹了!润儿也留下吃饭,尝尝你伯父新钓的鲜鱼!”
斜阳西下时,南宫润要告辞了。醉梦兰送他到院门口,蓝衫与青衫在晚风里轻轻相触。“明日......”南宫润刚开口,醉梦兰突然将朵茉莉花塞进他袖中:“明日,我等你。”说完转身就跑,发间银铃与裙摆上的铃铛一同作响,惊起了院角沉睡的麻雀。
次日清晨,薄雾未散,西子湖畔笼着层轻纱。醉梦兰换上件水蓝色襦裙,裙摆绣着细密的银丝铃铛,发间别着昨日南宫润带来的茉莉花。她攥着裙摆,踩着沾满露水的青石板往石桥走去,鼠尾在身后不安分地晃动,惊起了岸边芦苇丛中的几只白鹭。
远远望见桥边立着个熟悉的身影,南宫润今日换了件藏青色长衫,腰间玉坠随着步伐轻晃,手中还握着个油纸包。见她来了,他快步迎上来,耳尖泛红:“今早特地去买的海棠糕,听说......”话未说完,一阵风突然卷起醉梦兰的发带,直直扑向南宫润的脸。
两人同时伸手去抓,指尖在半空相触。醉梦兰的脸腾地红了,慌忙后退时踩到青苔,整个人向后仰去。南宫润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还牢牢护着海棠糕。四目相对的瞬间,醉梦兰能清晰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混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与海棠糕的甜腻。
“咳咳。”突然响起的咳嗽声惊得两人如触电般分开。醉梦熙斜倚在柳树旁,白色劲装下摆扫过满地落花,腰间短剑还晃悠着:“哟,好俊的英雄救美!”她话音未落,五姐醉梦红从石桥另一头冒出来,红色裙摆沾着草屑,猫瞳亮晶晶:“我们可不是故意来的!就是想来湖边捉蝴蝶!”
醉梦兰羞得满脸通红,鼠尾嗖地缩回裙摆。南宫润手忙脚乱整理衣襟,却把油纸包递了过去:“快吃吧,要凉了。”醉梦兰咬了口海棠糕,软糯香甜在舌尖化开,抬眼却见南宫润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嘴角还沾着糕点碎屑。
“别动。”她鬼使神差地踮脚,用帕子轻轻擦去他嘴角的糕点。南宫润呼吸一滞,突然从袖中掏出个小木雕——是只捧着海棠花的小老鼠,尾巴上还系着根蓝色丝带。“昨日找木匠刻的。”他声音低得像怕惊飞湖面的涟漪,“和糖画那只配成一对。”
远处传来七妹醉梦紫的轻笑,混着醉梦艾温柔的嗔怪。晨雾渐渐散去,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醉梦兰握着木雕,尾巴悄悄缠上南宫润的手腕,突然觉得,这平凡的清晨,因为有他在身旁,竟比任何时候都要珍贵。
日头升至中天时,蝉鸣愈发喧嚣。醉梦兰与南宫润沿着湖畔小径漫步,蓝衫与青衫在树荫下交织出细碎的光影。南宫润忽在一处老柳树前驻足,树干上歪歪扭扭刻着半幅画——缺了尾巴的小老鼠正仰头望着枝桠间的书生。
“前日刻的,还没完工。”南宫润耳尖泛红,从袖中摸出把小巧刻刀,“能请姑娘......当一回模特么?”醉梦兰噗嗤笑出声,鼠尾调皮地卷起地上的柳叶:“原来公子想把我刻进树里?”话虽调侃,却乖乖蹲下身,任由阳光在蓝衫上镀出金边。
刻刀与树皮相触的沙沙声中,醉梦熙的大嗓门突然炸响:“好啊!背着我们偷偷刻定情信物!”众人从假山后窜出,醉梦红晃着捕蝶网,猫瞳瞪得溜圆;醉梦紫摇着团扇掩唇而笑,九条狐尾在身后若隐若现。醉梦兰惊得跳起来,尾巴扫落南宫润手中的刻刀,刀尖在树皮上划出长长的痕迹。
“别闹!”南宫润慌忙护住树干,素来温润的嗓音带了几分急切,“再乱碰就前功尽弃了!”醉梦泠踮着脚凑近,粉红色裙摆扫过满地草屑:“让我看看!呀!小老鼠的眼睛刻得好像六姐!”此言一出,众人笑得东倒西歪,惊飞了树梢的麻雀。
醉梦兰羞得躲到南宫润身后,却见他抬手将她轻轻护在怀中,青衫上的墨香混着夏日草木气息扑面而来。“等刻完了,”他低头轻声说,喉结微微滚动,“每个经过这里的人,都会知道......有只小老鼠,偷走了书生的心。”
远处传来母亲唤人回家的声音,醉梦兰这才发现日头已偏西。她悄悄从袖中掏出块帕子,上面绣着刚学的竹枝图案,塞到南宫润手里:“下次......换我给你带点心。”转身跑开时,发间银铃与姐妹们的笑闹声一同散在风里,惊起满湖涟漪。
自那日柳树刻字后,老柳树成了两人新的"信笺"。每逢清晨,醉梦兰总能在树皮凹陷处寻到片带字的枫叶或颗裹糖霜的果仁;暮色降临时,南宫润也会发现小老鼠形状的木雕或绣着诗句的帕角藏在树洞里。有时是醉梦红故意放轻脚步去偷瞄,却总被树上蹲守的醉梦熙学猫叫吓一跳;或是醉梦紫摇着扇子调侃两人比她养的金丝雀还黏糊,惹得醉梦泠在旁捂嘴偷笑。
入秋后的细雨裹着桂花香落满庭院时,醉梦兰正蹲在屋檐下躲雨。蓝衫下摆被溅起的水花打湿,她望着隔壁书院的方向发呆,忽然瞧见南宫润举着伞冲过雨幕,月白长衫大半被淋湿,怀中却死死护着个油纸包。"当心着凉!"她慌忙起身,鼠尾不自觉地卷住他递来的热栗子,"怎么不等等雨停?"
南宫润擦了把脸上的雨水,从怀中掏出本线装书。泛黄的纸页间夹着晒干的茉莉花瓣,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批注:"兰喜甜,此处糕点制法可学""见兰畏寒,冬日宜备手炉"。醉梦兰指尖抚过字迹,鼻尖发酸,尾巴轻轻缠住他的手腕:"原来公子把我喜欢的讨厌的,都记在书里了。"
这话正巧被路过的醉梦艾听见,抱着药箱的兔女耳尖微动:"何止书里呢?前日我见他在市集转了三圈,就为找你说过的会发光的萤火虫灯笼。"话音未落,院角突然炸开串银铃般的笑声,醉梦红举着新得的琉璃灯跳出来:"快来看!南宫公子的秘密被我找到了!"
众人簇拥着来到老柳树下,只见树皮上新刻了幅画——小老鼠戴着铃铛冠,书生捧着盏缀满萤石的灯笼,旁边歪歪扭扭刻着行小字:"愿为灯,照卿岁岁平安"。醉梦兰摸着刻痕,尾巴在身后卷成个幸福的圆,却听得头顶传来醉梦熙的怪叫:"哎哟!这酸掉牙的情话,我得找觅风练剑消食去!"
暮色四合时,醉府飘出桂花香的甜汤香气。醉梦兰倚在窗边,看着南宫润隔着篱笆朝她晃了晃新写的诗笺。月光爬上两人的影子,将老柳树下的刻痕镀成银色,而那些未说出口的情意,早已在江南的晨昏里,酿成了比蜜糖更浓稠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