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打破渐渐复苏的暖意,细雨如丝,伴着斜风打在身上,渗着点点凉意。入了春,受凉的人多了起来,更别提这般冷热交替,一不小心,就得发热。
因此,华医师的医馆近来忙得不可开交。
“这位小大夫,请问宁语琴在哪里?”
小大夫手里忙着抓药,眼皮抬也没抬,努了努嘴, “喏,在华医师身边帮忙,不过现在忙,要排队。”
医馆很大,称得上宽敞,但现在她转个身都费劲。
她摘下斗笠夹在臂间,水滴顺着篾条纹理滴落,和嘈杂的脚印混成一团。她很想直接去语琴面前,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迫使她放弃这个想法,转而选择老老实实地排队。
上午她去了城南的香料坊找到老吴头,他和晓风楼是长久的合作关系,乍一听这事,坦然地让她进去搜,并放言若能找到半个莽草果,就把脑袋割下来给她。
“...,倒也不必。”
话说得狠,事也做得干净。他不仅让她搜,还陪着她将香料坊逛了一圈,没有哪家店会卖莽草果的。
不过老吴头倒是提醒了她, “这莽草果有毒,但它的叶和根可入药啊!”
“姑娘,往前挪挪,到你了。”
林越舟倏地回过神,朝身后提醒自己的老婆婆道了句谢。
“林姑娘?你也感了风寒?”
宁语琴有些惊讶,林姑娘是极不易生病的人,莫非是上次伤了根本,身子骨变差了不成?
华医师捋着胡须,点点脉枕,示意她把手放上来,她摆了摆手,将来意说明。
为了不耽误其余人看病,华医师让语琴带她去后院查验。
“莽草的叶和根确实具有驱风散结、活血祛淤和杀虫的功能,不过都是外用,来买的人少,且就算有人来买,我们也会问清目的,一次不会让买太多的。”
雨下得突然,林越舟又是骑马,单带一顶斗笠,衣服有一大半都是湿的,语琴见状,点了炉子,拿来干布, “先擦擦吧,坐一会儿也就干了。”
即便屋子里温暖舒适,她整个人也是绷紧的状态,京内大大小小的药馆成百上千,更别提那些藏在暗地里的私药铺子了。
语琴看出来她的焦虑,递了碗热茶过去, “等会儿我就去打听打听,师傅在这地界还是说得上话的,这味药卖得少,查起来不难。”
“麻烦了。”她捧着白瓷碗,囫囵喝下, “要有什么消息,就跟鲁聪说,我让他守在家里,他见你们去了,一定知道是有动静了。”
语琴这边固然有帮助,但她总觉着对方不会在正经医馆里买,少不了得往底下挖挖。
“语琴,你身上有多少钱,借我点。”
她目光凛然,仿佛不是在借钱,而是在干一件大事。话题转换的太快,语琴噎了一下,立马从腰间摸荷包。
...
雨后的空气清新湿润,深吸一口,如饮山泉,四肢百骸都舒坦了。再抬头看一眼晚霞,艳丽不似平日,林越舟挑了最热闹的几条街,来来回回地逛,她打眼一瞧,就知道路上有几个不是寻常人。
青色荷包挂在腰间最显眼的位置,不一会儿就有手摸了上来。
巷子越走越深,也越来越黑,但何癞子的心情大好,晚上往夜市上随意一逛,就得了两个,尤其是这个青色荷包,沉甸甸的,里头都是碎银,赚大发了。
那女人一看就是富家小姐偷跑出来玩的,连个贴身丫鬟都没带,嘿,白便宜他了。
正掂着钱袋高兴呢,突地膝盖一软,趴地上了。
天黑,看不太清,但眼前有双手正一颗一颗地捡着碎银子, “专走黑钱的?”
听到这话,何癞子心里一紧,连把钱抢回来的心情都没有了。这是行业内的黑话,黑钱,是指专在夜内偷的,白天不作活;与之相对的,便称为白钱。
“带我去见你们的瓢把子。”
何癞子心里更是一沉,他这属于在外栽了跟头,还被人找上门去了,丢了脸面是小,这少不得一顿打呢。
也来不及管身上哪儿青了肿了,他麻溜地爬起来双手握拳, “小的狗眼不识女侠,冒犯了,自打三个巴掌,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吧。”
说完哐哐哐三下,不带含糊的,声刚落地,拔腿便要走。
扑腾了两下,人还在原地打转。
声音悠悠地从脑后传来, “打得好,但我还是要见你们瓢把子。”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何癞子这行也不例外。他们这行儿不拘在什么地界都有一个头儿,叫“瓢把子”。
该地界内的,无论是谁偷着东西,都得交给瓢把子先收三天。为的是防止有些没眼力见儿的偷到不该偷的人身上,放个三天,有势力的人自然会找上门;若是没有,便可将钱分着花了。
私药铺子很隐蔽,且不会主动露面,真要靠个人一家家找过去,韵姐的案子都被定了八百回了,少不得要靠何癞子这种行走在地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