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嘴滑舌。”醉梦紫别过脸,九条狐尾在裙下绞成团,“再乱说,明日就把你这穗子拆了。”话虽凶,手下动作却愈发轻柔,指尖捏着皂角在丝帕上来回摩挲,松烟墨香混着皂角清冽气息,渐渐漫满狭小的房间。
纳兰京踱步上前,忽然从袖中取出个檀木小盒。打开时,珍珠大小的夜明珠在盒中流转莹光,比醉梦紫白日里攥着的那颗还要圆润三分。“说好的赔礼。”他将盒子推到她眼前,“给我的剑穗缀上,往后夜里走江湖,也能借着光想你。”
醉梦紫的耳尖瞬间红透,连带着脖颈都泛起绯色。她猛地站起身,木盆里的水晃出盆沿,溅湿了纳兰京的靴面:“谁、谁要你走江湖!”话出口才觉不妥,又慌忙低头绞着丝帕,“再说……再说夜明珠这么贵重,我才不要。”
“不要?”纳兰京挑眉,忽然倾身逼近。醉梦紫能清楚看见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还有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换成别的?”他的声音低得像是怕惊醒夜色,“比如……”
话音未落,浣衣房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两人同时转头,正看见醉梦泠顶着一头乱发从墙角爬起,粉衣上沾着草屑,手里还攥着半块啃了一半的桂花糕。“我、我什么都没听见!”小鱼女慌慌张张后退,却撞翻了墙角的水桶,哗啦水声惊飞了满院夜莺。
醉梦泠摔坐在地,水桶骨碌碌滚到纳兰京脚边,溅起的水花沾湿了他的月白靴面。小鱼女慌得连糕点都顾不上捡,双手乱摇:“我真的只是路过!刚才什么动静都没听见!”她粉扑扑的脸颊涨得通红,发间珍珠步摇跟着剧烈晃动,活像只受惊的小雀。
醉梦紫的九条狐尾在裙下炸成蓬松的毛球,耳尖几乎要烧起来。她抓起木盆里还未洗净的丝帕就往妹妹身上扔:“偷看别人说话,当心被河神抓去做童养媳!”嘴上凶巴巴,心里却乱成麻,生怕纳兰京被这冒失鬼坏了兴致。
纳兰京却低笑出声,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桂花糕,用帕子擦去糕点上的尘土:“九姑娘这轻功,倒是比八姑娘的刀法还利落。”他将糕点递还给醉梦泠,月白衣袖扫过夜风,腰间彩穗拂过醉梦紫颤抖的指尖,“只是下回躲人,莫要再撞翻水桶了。”
醉梦泠捧着糕点,眼睛在两人之间滴溜溜乱转,突然狡黠一笑:“原来七姐姐和纳兰公子在说夜明珠的事!”她突然伸手去够纳兰京腰间的彩穗,“这个穗子配上夜明珠一定好看!我前儿见六姐给南宫公子绣香囊,用的也是五色线......”
“住口!”醉梦紫冲过去捂住妹妹的嘴,紫云缎裙摆扫过满地水洼,溅起细碎水花。她能感觉到身后纳兰京灼热的目光,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再乱说话,明日就把你绑去厨房剥莲子!”
醉梦泠眨着湿漉漉的杏眼,在姐姐掌心闷声求饶。远处突然传来大姐醉梦香的呼唤:“泠儿!你又跑到哪去了?”小鱼女眼睛一亮,像条灵活的锦鲤从醉梦紫臂弯里钻出去:“来了来了!”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挤眉弄眼,“七姐姐慢慢洗帕子哦!”
脚步声渐渐远去,浣衣房里重新陷入寂静。醉梦紫盯着满地狼藉,咬着唇不敢回头。夜风穿堂而过,卷起她散落的发丝,却卷不走空气中弥漫的暧昧气息。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松香,还有少年带着笑意的低语:“看来,我们的赔礼要换个地方说了?”
醉梦紫的狐尾在裙摆下不安地绞成麻花,听见纳兰京靠近的脚步声,像是被烫到般往前跳开半步,却忘了身后堆满洗衣木盆。只听“哗啦”一声脆响,几个空盆接连倒地,在寂静的浣衣房里炸开连绵回音。
“小心!”纳兰京长臂一揽,将她带得转了半圈。醉梦紫撞进带着松烟香的怀抱,鼻尖擦过他胸前暗绣的云纹,抬头时正对上少年眼底化不开的笑意。月光从破漏的窗纸钻进来,在他睫毛投下细碎阴影,腰间彩穗随着动作轻扫过她手背,痒得九条狐尾都忍不住微微发颤。
“现在连木盆都开始帮九姑娘起哄了?”纳兰京垂眸看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掠过她泛红的耳尖。醉梦紫挣扎着要退开,却被他不着痕迹地护着避开满地狼藉,“莫乱动,仔细划伤。”
外头突然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咚——咚——”两声惊得醉梦紫彻底清醒过来。她猛地推开纳兰京,耳尖红得滴血:“谁、谁要和你换地方说!时辰不早,你、你快些回去!”嘴上凶,手指却不自觉揪着被他碰过的衣角,像只炸毛的狐狸。
纳兰京也不恼,慢条斯理整了整被她弄皱的衣袖,忽然从袖中摸出枚小小的银铃铛。铃铛缀着她编穗用的同款彩线,随着晃动发出清脆声响,倒比檐角铜铃更添几分灵气:“方才见你拆木盆上的铃铛挂彩线,便央人打了这个。”他将铃铛轻轻塞进她掌心,“往后编穗子时听见这声音,就知道是我来了。”
醉梦紫的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银铃,院外忽然传来醉梦红拖长的喊声:“七妹——母亲叫你去西厢找绣样——”尾音拐了十八个弯,分明带着看好戏的意味。她慌忙将铃铛攥进手心,九条狐尾却不听话地在身后炸开:“来了!”转头又瞪了纳兰京一眼,“都怪你,还不快躲起来!”
看着少女慌乱跑远的背影,纳兰京低头轻笑。夜风卷起他的月白衣角,腰间彩穗与新得的银铃轻轻相撞,在寂静的夜里奏出细碎的、只属于两人的曲调。
醉梦紫攥着银铃一路小跑,紫云缎裙摆扫过回廊的青石板,惊起几只在暗影里打盹的蟋蟀。西厢的雕花窗棂透出暖黄烛火,还未推门,便听见二姐醉梦甜清脆的笑声:“七妹这是做什么去了?跑得耳尖都红透了。”
她慌忙将发烫的耳朵往发间藏,却被眼尖的三姐醉梦艾一把拉住手腕。兔族少女穿着嫩绿襦裙,发间别着新摘的槐花,凑近时连声音都带着狡黠:“手里攥着什么宝贝?莫不是纳兰公子送的定情信物?”
“胡说!”醉梦紫像被踩了尾巴的狐狸般跳开,九条狐尾在身后炸开又迅速收拢。掌心的银铃撞出细微声响,惊得她差点失手掉落,“不过是、不过是......”余光瞥见母亲林秀琪正将绣样整齐码在檀木匣里,赶紧转移话题,“母亲找我何事?”
林秀琪抬头时,鬓边的茉莉随着动作轻颤。她取出一卷描金绣谱,素白指尖划过上面栩栩如生的鸳鸯戏水图:“过几日你大姐生辰,我想着让你们姐妹合力绣幅屏风。这配色......”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熟悉的松香气息。
醉梦紫的狐尾瞬间绷直。她佯装看绣谱,却用余光瞥见窗纸上映出的修长身影。纳兰京不知何时绕到西厢,月白锦袍下摆被夜风掀起,腰间彩穗隔着窗纸轻轻晃动,像是在无声呼唤。
“七妹怎么又脸红了?莫不是方才跑得太急?”五姐醉梦红倚在门框处,火红衣衫与墙上的蔷薇花影融为一体,突然伸手要摸她发烫的脸,“该不会是......”
“我去倒茶!”醉梦紫猛地起身,绣谱哗啦散落在地。她慌不择路地推开侧门,正撞进带着笑意的怀抱。纳兰京稳稳扶住她,指腹擦过她掌心时,轻巧地将银铃系回她腕间:“这么着急,是想我了?”
夜色浓稠如墨,唯有檐角铜铃与腕间银铃遥遥呼应。醉梦紫听着姐妹们在屋内的调笑,耳尖红得要滴血,却舍不得挣开少年温热的怀抱。远处传来八妹醉梦熙练武的吆喝声,混着九妹醉梦泠哼的小调,将这江南的夜,酿成了一坛醉人的酒。
正当醉梦紫耳尖发烫时,西厢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醉梦泠举着盏莲花灯探出头来,粉衣上的锦鲤刺绣在烛光下仿佛活了过来:“我就知道七姐姐在这里!”她眨巴着水润的杏眼,目光落在醉梦紫腕间晃动的银铃上,“这个铃铛会发光!比我在河里捡的珍珠还好看!”
纳兰京低笑着松开手,月白锦袍下摆掠过墙角的青苔:“九姑娘好眼力。”他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桂花甜香顿时飘散开来,“方才见厨房新烤了千层酥,特意留了些。”
醉梦泠欢呼一声,正要伸手去接,却被随后赶来的醉梦红揪住后领。猫族少女火红的裙摆扫过满地月光,指尖轻轻戳了戳醉梦紫发烫的脸颊:“还说不是定情信物?瞧瞧我们七妹,连尾巴尖都红了。”她话音未落,九条狐尾“唰”地在醉梦紫身后炸开,毛茸茸的尾巴尖确实泛着淡淡的绯色。
“五姐!”醉梦紫跺着脚去抓她的手腕,却被灵活躲过。这时,一阵夜风卷过回廊,檐角铜铃与她腕间银铃同时轻响,清越的声音惊起栖在梧桐树上的夜枭。
“都在闹什么?”林秀琪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她端着青瓷茶盏走到门口,温柔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纳兰京身上,“纳公子也来了?快进来坐坐,刚煮了新茶。”
纳兰京正要推辞,却见醉梦紫的狐尾悄悄卷住他的衣摆。少女别过脸,耳尖几乎要烧起来:“既然母亲相邀......那就喝一盏吧。”她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柳絮,却让少年眼底笑意更浓。
屋内烛火摇曳,映得众人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晃动。醉梦紫坐在角落里,看着姐妹们围坐在一起说笑,听着纳兰京与父亲谈论诗书,腕间银铃随着呼吸微微晃动。窗外月光如水,将满院槐花染成淡紫色,恍惚间,连时光都变得柔软绵长。
屋内炭炉上的青瓷壶咕嘟作响,林秀琪用银匙搅开浮沫,茶汤泛起琥珀色的涟漪。醉合德抚着山羊胡,将茶盏推给纳兰京:"听闻纳公子近日在城西设粥棚赈济流民?"他青布长衫沾着未干的墨渍,镜片后的目光透着赞赏。
纳兰京双手接过茶盏,月白袖口掠过案上摊开的《齐民要术》:"不过是些分内之事。倒是听闻醉先生新编的启蒙教材,连书院夫子都赞不绝口。"话音未落,醉梦红突然从屏风后探出头,火红裙摆扫落几缕垂落的紫藤花:"父亲又在考校人!七妹,快救你的情郎!"
醉梦紫正捧着茶盏吹气,闻言呛得咳出声来。紫云缎裙下的狐尾不安地绞成结,她慌忙放下茶盏去抓五姐,却被醉梦红灵巧闪过。猫族少女跳到二姐身旁,指尖缠着彩线编的同心结:"昨儿我见纳兰公子在绸缎庄,可是在挑织金线的料子?"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醉梦紫抬眼望去,见纳兰京耳尖泛红,正用茶盏掩住唇角笑意。八妹醉梦熙突然"嚯"地抽出腰间短刀,在烛火下划出寒光:"若敢欺负七姐,我这刀可不认人!"她素白劲装猎猎作响,倒比案上镇纸的白虎玉雕更威风。
"八姑娘的刀法精进不少。"纳兰京放下茶盏,从袖中取出个锦盒。打开时,几匹绣着九尾狐暗纹的紫色绸缎在烛光下流光溢彩,"本想等七夕再送,倒被五姑娘说破了。"他望向醉梦紫,桃花眼里盛着融融暖意,"听闻狐族姑娘都偏爱紫色?"
醉梦紫的九条狐尾"唰"地炸开,扫翻了案头的笔洗。墨汁溅在雪白宣纸上,晕开的痕迹倒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心思。九妹醉梦泠扑过来抱住绸缎,粉衣上的珍珠步摇撞出清脆声响:"好漂亮!比我在龙宫见过的鲛绡还美!"
林秀琪笑着摇头,将新烤的梅花酥递给纳兰京:"快尝尝,是七妹最拿手的方子。"她眼角的细纹里藏着温柔,看着女儿耳尖发红的模样,又转头对醉合德道:"你书房那幅《春江夜钓图》,明日让纳公子带回去裱了吧。"
窗外月色渐浓,蝉鸣混着姐妹们的笑闹声飘出西厢。醉梦紫低头摩挲着绸缎上细腻的狐纹,听着纳兰京与父亲谈论书画,腕间银铃随着呼吸轻响。忽然觉得,这被爱意与烟火气填满的夜晚,大抵就是人间最圆满的模样。
正当醉梦紫被众人的目光灼得耳尖发烫时,窗外忽然传来“啪嗒”一声脆响。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小加加踮着脚扒在窗棂上,素白衣襟沾着草屑,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梅花酥。“我、我只是路过!”小加加慌忙后退,羊角辫上的红绸带跟着乱晃,却不小心撞翻了窗台上的青瓷花盆。
醉梦泠眼疾手快地接住坠落的花盆,锦鲤刺绣的衣袖扫过窗台:“小加加又在偷听!”她故意板起脸,可眼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小加加吐了吐舌头,突然指着纳兰京腰间的彩穗喊道:“那个穗子和我在市集上看到的会发光的坠子好像!”
纳兰京被茶呛得轻咳两声,伸手按住不安分晃动的彩穗。醉梦紫趁机瞪了小加加一眼,九条狐尾却不受控地在裙摆下扫来扫去。她弯腰捡起滚落在地的帕子,余光瞥见父亲醉合德正摸着胡须微笑,母亲林秀琪则往纳兰京的茶盏里添了块桂花蜜。
“既然都来了,”醉梦红突然拍手,火红的指甲上涂着凤仙花汁,“不如玩个游戏?就用七妹编穗子的彩线——”她狡黠地眨眨眼,“每人抽一根,抽到同色的就罚酒!”说着,从袖中掏出五色丝线,在烛火下晃出细碎的光。
醉梦熙立刻来了兴致,狼族特有的锐利目光扫过丝线:“算我一个!